先是侯府头顶上那片天,十几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镇北侯亲自为她出气,再然后又是老太君道歉。</p>
一时间她在西北受众人感谢,这段时日内练就的厚脸皮有点不够用。收到那份请柬时她很生气,如今见到这样的封老太君,她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不仅没脾气,她反倒想得更多。</p>
“老太君何必自责,当日吴家状况大家都知道。西北大捷,吴将军升任兵部尚书,吴家满门气势如虹,那种情况下谁敢轻易得罪。说来我还要感谢老太君及时出手相助,当日若非您伸出援手,我这条命可能要没了。”</p>
当日行刑时她被提前换上了棉衣。厚实的棉衣靠肉那面是层结实的皮子,中间塞的棉花用来缓冲,皮子则防止带倒刺的家法穿透。不仅如此,老太君甚至吩咐行刑之人下首轻点。所以能让一般人殒命的四十大板,她也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虽然着实疼了那么两个月,但一点都没伤到骨头。这次怀孕她还问过凉州那位妇科圣手,他说自己骨盆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这一胎不能再稳妥。</p>
卫嫤就是这样的性子,敌强她强,但对面退一步她能退两步。</p>
她退的这两步,传到封老太君耳朵里,却比直接开口满是怨恨地大骂一通还要让人难受。都这时候了阿嫤还想着她,多懂事的孩子啊,当时她怎么就不能强硬一点,而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害得她这样呢?</p>
“阿嫤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跟着木青到了我身边。”</p>
帘子后面的哭声逐渐消失,封老太君陷入回忆。当年卫妈妈不堪其扰,抱着阿嫤来侯府的时候,襁褓中的女婴如今的曾孙还要小。那会琏哥儿刚搬到外院去住,镇北侯府彻底失势后她要参加的应酬少了很多,整个人正处在一种不知做何是好的困惑中。</p>
是阿嫤的到来填补了她这份空虚。亲戚家、京中这些相熟的高门大户家,但凡有孩子满月、周岁,她总要去看上那么一看。算起来这辈子她也见过不少孩子,但没一个比得上阿嫤。她小小的一团那么可爱,而且性子也好,不哭不闹不说,一到她怀里就笑。小娃娃笑起来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惹人疼。</p>
随着一天天长大,她完全长成她预期中的模样。漂亮、聪明、知书达理且恪守本分。她多喜欢这姑娘,要不是顾忌琏哥儿那点心思,她真认了她当干孙女。可后来怎么就那样了呢,她就眼睁睁看着吴氏作践她。让她当通房不说,还给她泼了那样一盆脏水。</p>
“人老了就是糊涂。”</p>
贴身伺候了三十多年,卫妈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太君,一时间她情绪格外复杂。恨么?她当然恨。就算再忠心于侯府,但遇到女儿的事,其它一切统统都要让道。当日阿嫤出事,她之所以答应帮老太君照看侯府在外面的产业,就是想借此让吴氏不痛快,甚至有可能的话击溃她那几间嫁妆铺子。没办法,身份太过悬殊,她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法子。</p>
要不是还想保住这条命照顾阿嫤,当时她真的会弄碗药、或者直接提菜刀,反正用各种手段弄死吴氏。</p>
可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算起来阿嫤也算因祸得福。如今两年过去,她与衡哥儿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卫妈妈心里那点怒气也逐渐散去。当然此时此刻,让她真正下定决心的还是阿嫤。自打衡哥儿被刑部来人带走后,她便一直心思不定,甚至连刚才拜见老太君都在走神。</p>
她出身丫鬟实在没什么富贵亲戚,侯府算是她能唯一抓住的高门大户,就算拉下这张老脸她也要尝试一番。</p>
“阿嫤说得对,当日谁又敢惹吴家,不说当日,即便现在……哎,总归都是命,这事真怪不得老太君。我们娘俩反倒要感谢您当日出手相助。”</p>
老太君尤自沉浸在自责中,一直站在卫妈妈身后的楚英却听出了她话中意思。</p>
“青娘说现在,莫非吴家又有什么动作?”</p>
不应该啊,楚英摇头,吴家一直被他盯得很紧。</p>
“阿嫤嫁的夫婿出事了,如今被关在刑部,我也不知究竟是谁所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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