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p>
吴姨娘见大夫人和二夫人往锦瑟院那边去了，自己也没有不识趣的凑上去，而是回了揽月轩。</p>
夫人这次回来变了许多，不光是和三姑娘相处的情形，还有为人处事，吴姨娘自然是看在了眼里。</p>
要是换着之前，这些事根本不用老夫人提，夫人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谁都不会拉下。</p>
可这次</p>
吴姨娘总觉得事情没有大夫人说的那么简单，可又让人无法辩驳。</p>
尤其夫人那里，经过那次裴姨娘陷害不成反被抓的事后，吴姨娘已经不敢往夫人那边凑了，她能感觉到夫人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她不知道这种复杂会不会总有一日爆炸开来，她只能不让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尽量不惹人眼。</p>
唯独就是苦了女儿</p>
看了一旁乖巧听话的严婵一眼，吴姨娘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p>
五姑娘也不小了，日后若是夫人不管，她的亲事又该怎么办可从她第一步开始，便走错了，日后一步步越错越远，也只能弥足深陷。</p>
刚踏进院门，便听丫头来报二姑娘早就在屋里等着了。</p>
进了屋，只见一个娇小玲珑、柔弱纤细的女孩儿正坐在堂中方椅上。</p>
严倩如今越来越像裴姨娘了，那如弱柳扶风的娇弱身段，还有那五官，瓜子脸、玲珑鼻、樱桃小口，整个人与当年年轻时候的裴姨娘有七分相似。</p>
“二姑娘不知来揽月轩有何事”她一面说着，一面让严婵去了里屋。</p>
严婵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听话的进去了。</p>
“你说我来能有什么事”</p>
吴姨娘笑容僵硬，银牙暗咬：“夫人如今变了章法，你又不是没看出来。那教养嬷嬷乃大夫人花银子请的，连三房的两位姑娘都搭不上边儿，至于二姑娘，夫人并没有提起过。妾以为姑娘在我这里使劲儿，不如去夫人那里求得谅解，说不定会更好一些。”</p>
吴姨娘简直不知这二姑娘是如何想的，一个在嫡母手下讨饭吃的庶女，自己亲姨娘将夫人得罪得死死的，还敢在夫人当日回来之时假装身子不适不去迎接。</p>
她确实给了沈奕瑶难堪，可沈奕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在屋里养身子吧，弄得这会儿连去荣安堂都不能，只能过来烦她。</p>
她自然不知晓严倩心里将沈奕瑶恨死了，连带的还有严嫣。即使明知道应该服这个软，可心里那道坎儿一时却过不去。之后确实也后悔了，可这会儿后悔有什么用</p>
严倩徒然一笑，目光锐利，“不光是没我的份儿，严婵也没有吧。”</p>
吴姨娘垂下眉眼儿，“五姑娘年纪还小，目前还不急这会儿。”</p>
可严倩却是比严嫣还大了月份，如今已经十四了。</p>
严倩镇定自若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尖声道：“吴姨娘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当日若不</p>
是我姨娘一人将事情抗下，你认为你这会儿还能坐在此处估计也是去清普庵的下场。”</p>
“若不是裴姨娘威逼，妾是没那个胆子去冒犯夫人的。一个做小的，还养了儿女，只有那些蠢到家的才会去与夫人作对，这会儿后果不是出来了吗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置之不理，便足够收拾我等了”</p>
这话嘲讽意味极足，又带了些自嘲的意味，竟让严倩说不出话来。</p>
吴姨娘雪上加霜，继续说道：“不光是你，还有你那兄弟，只知道巴着老夫人那是短视，她除了给点吃给点喝还能干甚。再说远些，她还能活几年不讨好侯爷和夫人，日后恐怕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p>
说着，吴姨娘露出一抹晦暗莫名的笑，“当然，做主母都是些大度的，是要顾忌名声的。她肯定不会让你嫁不出去，也不会让庶子不成亲，面甜心苦的婚事比比皆是，随便许上一家就足够你受得了。”</p>
“你不用拿这话激我，我不成，你以为严婵能成”</p>
“五姑娘自然也不会好，谁让我这个做姨娘的瞎了眼蒙了心，听了你们的唆使去害夫人。不过这都是她的命，谁让她摊上我这个姨娘。”</p>
吴姨娘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严倩心中一紧，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慌在她心头盘绕，“你怎能”</p>
“所以如今是各安天命，咱们各自在屋里上香祈祷夫人能网开一面。”</p>
严倩终究还是太小了，被这么一吓，便止不住恐慌，她口不择言道：“吴姨娘你不能这样，你答应我姨娘要护着我的。”</p>
吴姨娘讥讽一笑，“我一个姨娘连个主子都不算，何德何能去护着二姑娘您您不是一向主意大吗，这会儿又何必拿以前的事儿来压我这个可怜人。”</p>
“我、我”嗫嗫嚅嚅半响，严倩才又说：“我以后都听姨娘的。”</p>
吴姨娘望着她，沉沉叹了一口气，良久：“如今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好不了我，自然也好不了你。自夫人回来，从来对咱们不闻不问，可她能，我们却是不能的。明日你便去给夫人请安吧，以后日日勤勉一些，看能不能缓和几分。你那弟弟那里也不能松懈下来，所幸你平日里没丢下，让他在老夫人那里提两句。我看这情形夫人可能过不了多久便会带着三姑娘出门交际了，最好能让老夫人发话，将府里姑娘都带上。”</p>
严倩欲言又止，将一句句话掰碎了，往心里塞去。她这会儿满嘴的苦涩，这种苦涩自她姨娘被送走，便一直弥漫在心间。</p>
“赵妈妈那里也要使劲儿，看能不能塞点银子，让她帮衬些。三夫人那里也不能拉下，希望她能对六姑娘七姑娘的婚事上上心。这些由我来去，几下里使力，应该可以成。”</p>
严倩仓促点点头，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p>
沈奕瑶并不知晓她的置之不理与这一系列事情，居然会起到这样的效果。</p>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待见便不见吧，正好。</p>
经过薛氏的那番开导，严茹倒是和严嫣走动频繁了起来。</p>
就如薛氏所说，严嫣其实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别人怀着善意而来，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p>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p>
严嫣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就算这个大姐不太合自己眼，有点酸腐也没什么。就如同沈奕瑶所说的，人有千百种，你并不能将自己的好恶凌驾于别人之上，就好像你喜武，别人不喜一样，这只是各自的秉性与喜好，并不能强求。</p>
从小算是一起长大，又是有血脉关系的姐妹。而之前小时候的那些口角、小矛盾，在此时想来，不免生出了一分好笑。</p>
都曾年幼过，都或多或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毕竟是无伤大雅。</p>
严玲这阵子跟严茹跟得特别紧，态度也变了许多，以前私下和严茹相处从来话少，如今也会找着严茹说两句了。往严嫣这里跑得也很勤，可以看出那日薛氏所说的那话对她也是有影响的。</p>
有点小心思并不为过，毕竟薛氏不可能为她事事操心，她如若想日后嫁好一点，唯一的助力只能来自于严嫣与沈奕瑶那里，哪怕日后沈奕瑶多帮她留上一点心，也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p>
不得不说，严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也许是自小的经历造就。严茹还在薛氏怀里撒娇打滚的时候，她已经学会揣摩人的心思了。</p>
对于严玲示好，严嫣并没有拒绝。也许一开始有些不待见，但当你看见一个小丫头可怜巴巴拿着自己做的小东西送过来，不免便会软了三分。</p>
日子久了，严嫣也能看出严玲打得什么主意，可仅凭她那份不气馁的心思，也是让人不忍拒绝，不是吗</p>
严嫣知道严玲的身世，当年那会儿她还小的时候，见严玲总是捡严茹剩下的，也曾好奇的问过她娘。她娘表情复杂的说了一句，这事管不了。</p>
确实管不了，怎么管</p>
甚至谁对谁错都不好分明</p>
薛氏错了吗</p>
在她看来，自己和丈夫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想攀高枝的丫头爬床。爬床不说，还有了个后遗症。你去弄死吧，有伤天和，她也下不了那个手。便一日一日长大，一日一日戳自己的心肺管子，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p>
严郅错了吗</p>
也许他有错，他不该醉酒便认错了人。可他的愧疚之意也非常明显，即使对严玲有所怜悯，也从来就当做视而不见。他知道妻子心里有气，很憋屈，每当严玲出现一次在薛氏眼里，对她来说就是又一次提醒她当初所发生的一切。</p>
如若说真错，只能是王姨娘的错，她不应该贪婪那份富贵。</p>
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当了个挂名的姨娘，日日在当家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从来没有一张好脸。她态度放的很低，完全是将自己当一只小猫小狗了，只差明说给我口饭吃就得了。</p>
这样一个可悲又可恨的人，让薛氏连恨都提不起来。</p>
她只能在心里有火不能发的时候，宣泄在了严玲身上。其实严玲过得并不差，至少薛氏从没有虐待过她，挨饿受冻是从来没有的，顶多就是作为严家的一个姑娘，她过得并不如人，得看着嫡母和嫡姐的眼色讨生活。</p>
那时候严嫣只是当了故事听，直到这会儿薛氏变了态度，严玲也变了态度，她才明白这里头的真正含义。</p>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并不是你说不要，便能没有的。人生也是错综复杂的，不是全然的黑白分明，并不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因为很多时候根本分不清对错。</p>
同于薛氏，同于严玲，同于沈奕瑶，也同于她。</p>
因为这些感悟，严嫣对沈奕瑶的隔阂又淡化了一些。这些变化别人看不出来，只有严嫣自己才知道。</p>
严倩果然听了吴姨娘的，第二日便早早去了锦瑟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