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丑时,元丑、封危、上官锦绣三人来到周涌京城府邸拜访。
进入周府,林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呈现眼前,湖心有片小洲,方圆数亩,鸥鸟群嬉,上面有几座雅淡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廊连接湖岸。小洲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自有山水画意。虽是冬日,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洲沿处曲廊环绕,质朴古雅,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逐宕失返、逸兴湍飞。
车队走上长桥,但见风拂碧水,林树争艳,洲上的亭台轩榭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滟,游鱼穿梭,静寓动中,动由静出,造景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过了两个避雨小亭,车队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那里早泊了九辆马车,显然访客并不止他们三人。
听得数人来访,一道人影飞快奔来相迎。
来人头插翠簪,身着天然轻纱飞舞裙,身段修长曼妙,玉颈修美,肌肤洁白,蛮腰纤细但长期习武,腰腹有力,走动间有别于弱柳纤纤,自有股飒爽英姿。
见到只有三人,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众人进入书写“悠然”二字的大厅,但觉眼前装饰得古色高雅,最具特色处是不设地席,代以几组方几矮榻,厅内点缀着数盘盆栽,古朴雄奇,神韵矍铄。
主座之人身穿标志性黑色宽袖大袍,头顶端正帽子,正是周涌。此时正与六个神态各异的五六旬长者畅聊,众人见到上官锦绣,纷纷立起见礼。
楚凌风、赤攸宁、狄万神、李秋月、郭葆光兄妹以及申屠烈,赫然在座。
一番介绍,在坐之人分别是礼部尚书蔡子信、国子监祭酒孙休、太府寺卿庄严、大理寺卿戴望舒、申屠道节度使申屠麓、谏议大夫房叔夜。
一位身量高颀,相格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光芒的三旬男子是周涌的弟子卢素。
最后一人则给人印象深刻。这名三旬魁梧大汉,身量极高,手脚粗壮之极,长发披肩,脸骨粗横,肩膊宽厚,眼若铜铃,眼神阴鸷凶狠,高鼻薄唇,浑身散发着邪异慑人的气度。正是楚凌风的师兄-葬魂。
这时房叔夜扬声道:“锦绣殿下,方才众人正说到藩镇制度,不知你对此有何锦思妙见,可与众人分甘绝少。”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静寂。
上官锦绣眼睛寒光一闪而逝,心中暗恨,自己何种身份,这等话题岂是能大庭广众下妄加置评。眼光一扫,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申屠烈与葬魂二人寒光对视,看来方才已为这个话题展开激烈交锋,而房叔夜云淡风轻,无一丝刻意针对之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眼见气氛沉凝,不好不答,娇声道:“任何一种制度的出现,必然有其历史的必然性。纵观悠悠长河,藩镇制度可以说是支撑上千年稳定的基石,自有不世之功。”
房叔夜朗声道:“治国不更应以‘法’、‘术’、‘势’相结合,朝廷处势位之地,以法制民,以术御下。今日,世异则事异,事异须变法。殿下以为然否?”
此话极其诛心,如置人柴薪烘烤,元丑见状,自接话头,强词夺理道:“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大浪淘沙,唯置之其中,群策群力,自有解决之道。”
话罢直视楚凌风、狄万神,仿佛二人不答,乃是对国事不甚上心,殊为可鄙!
狄万神心里暗暗道,今日里看形势好像是一场疯刀乱箭的剧情,我要忍住,尽量少说话。
申屠麓解围道:“房叔夜,你是想作践公主的人设吗?哪里都是你的主场呀,蹦跶这么欢!”
房叔夜这滚刀肉斜了申屠麓一眼,怼道:“我只是聊些有热度的话题,烫到你肉了?”
郭葆光推了推妹妹,嘀咕道:“嗑到了耶,内斗表演开始了,有瓜吃了。”
郭琇莹看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哥,满头乌鸦乱鸣。
申屠烈哼了一声,直棱起来,斥道:“老人家,这么着急要火葬了吗?这么需要热度!听说你仗着我青龙没有文字狱,经常胡编乱造些狗屁文章编排我辈武人,老厉害了!要不今日,咱们就比划一下,刀枪剑戟,想比试什么,随便你挑。”
孙休望着申屠烈那虎狼之躯,调侃道:“房叔夜,呵呵。没事,要不比掰手腕吧,输了也不会痛。如果怕丢人,我给你打头阵。”
看着房叔夜气不打一处,对申屠麓笑道:“你们不能这样针对老房,人家虽然住着两千平的府邸,娶十二房妻妾,近日还又刚纳了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妾,但人家身为文人,不忧国忧民,愤世嫉俗一把,怎能体现出自己的深度呢?”
房叔夜怒道:“孙休,我刨你家祖坟了,你这样刻意针对。你是藩镇制度的骨灰级真爱粉,还是人家节度使给你塞好处费了?你想为藩镇站台张目,问过天下学子了吗?别明日过分言论被扒,万千愤青挖你黑料,找你约谈;你糗人的沙雕事多了去了,要是个别极端的给你豪宅泼粪,这种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冲动,你问过你家婆娘能坦然接受吗?”
孙休颤颤道:“说归说,不要人身攻击嘛!”
众人轰然大笑。
众所周知,孙休惧内是出了名的。一生中唯一一次要纳妾,彩礼都偷偷送了,还被婆娘逼着要了回来,气得离家出走。半月间,每个被借住的同僚亲朋家,被其婆娘骂街到水泄不通,以后只要半夜见到孙休登门,立马闭户,死也不让对方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