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尊者流露赞赏,温声道:“年少时,以为爱必定是千军万马、四海潮生,纵便是飞蛾赴火,也要去奔赴一场地老天荒。长大后,慢慢开始明白,生活里只有爱是不够的。不是我们爱得不够坚定,是爱太过单薄,撑不起浮华万千、日子琐碎。卫兄心怀坦荡,弃旧图新迷途知返,愚兄拜服。”
举起茶杯,铿锵道:“共乘理想之马,挥鞭一道启程。路上春色正好,天上太阳正晴,鞠躬尽瘁为星火!”
夜已经很深了,风燥热而孤寂,云缝里斜洒出的淡淡月光,照亮了卧榻翻卷宗的花重俞。
“打江山”和“守江山”到底哪个更难?
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
得看在什么时代,有的时代是打江山更难,有的时代是守江山更难。
剥离了时代,单纯问“打江山和守江山哪个更难”,等于撇开拥堵时段不论,直接问“马车和自行车哪个更快”,没有标准答案,问题没有意义。
手中的卷宗,是卫琯罗列古一村的罪行卷宗,对于卫琯的出手,花重俞不会说-当伸出手指指责别人的时候,还有三根手指正指向自己。
犯罪就是犯罪,没有理由和解释,这是他的理想,也是职责之所在。
他常常在思索,为什么会有群体性犯罪?
由星火的源头-青龙救国军追溯而起,他想了很多很多。
孤立的个人,很少会一个人去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
然而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
出乎预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
人类的机体的确能够产生大量狂热的激情,因此可以说,愿望受阻的群体所形成的正常状态,也就是这种激愤状态。
可古一村这群人,明显有些不一样,然终究无法摆脱往日的暗影绰绰。
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没有对传统的缓慢淘汰,就没有进步。
星火之路,任重道远。
往日的自己,地图是一张白纸,即使想决定目的地,也不知道路在哪里。被大哥生拉硬拽上了这个位置,地图还是那张地图,可一切,终究掌握在自己手上。
很自由,充满了无限可能,这是很棒的事。
我花重俞衷心祈祷,我可以相信自己,无悔地燃烧这一生。
迷迷糊糊中,花重俞沉沉睡去。
或许是造物主喝醉了酒,将意识汪洋揉成一团狂乱的云絮,花重俞做了个离奇诡异的梦。
梦里有个修长的背影,长剑直指卫琯,冷厉道:“历史偏爱褒奖回头是岸的顿悟和豪迈,而我偏偏代天行道,严厉谴责你往日事迹造成的恶果,交出命来!”
花重俞看不清那个人,但无比清晰地浮现了那把剑。
此剑全长三尺九寸,剑身满布菱形的暗纹,铸有鸟篆体铭文“蝶恋花”三字。
刃部不是平直的,背骨清晰成线锋,其最宽虚约在距剑把半尺许处,然后呈弧线内收,至剑锋再次外凸,然后内收聚成尖锋,浑体青光茫茫,给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断的锋利之感。
此剑,花重俞无比熟悉,那正是章迁的佩剑-蝶恋花。
梦里,卫琯无比坦然,洒脱一笑道:“想我卫琯后半生,已是活得如此窝囊,你既然要杀我,不要指望我会有丝毫反抗。哈哈哈,牺牲小我,令你负上违法乱纪之名,兄弟相煎,何乐而不为!”
“扑哧!”
鲜血喷溅,狰狞触目。
花重俞一惊,蓦然醒转。
砰砰砰,院子传来急促地拍门声。
卫琯,死了,遭人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