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p>
“说！”</p>
“北大营夜防不严遇事慌乱，一营更有个马都尉深夜不眠饮酒高歌，诱敌当靶，蠢不可言！”</p>
“马都尉现在何处？”</p>
“山坡上晕着呢！”</p>
“带来！”暮青一声令下，刘黑子和石大海得令而去，一掀帘子，见韩其初正走到门口，刘黑子通传之后，韩其初便进了大帐。</p>
“来得正好！”暮青对韩其初道，“你是从辕门进来的，一路所见说给他们听。”</p>
“是！学生奉都督之命，一旦营中火起，即刻执都督大印入营止乱。果如都督所料，学生进营之时四面火起，前营随处可见乱兵，奔走传递军情的、扎堆议论夜袭的、忙乱不知所措的，营中乱如市井，毫无军纪可言。”</p>
韩其初回完话，侧身肃立一旁，暮青扫了眼军中众将，问：“都听见了？”</p>
严景山、莫海和侯天脸色通红，连老熊都觉得抬不起头来。</p>
“没听够的话，我这里还有。”暮青看向西大营的军侯侯天，“西大营二营夜防之懒怠令人齿冷！帐外无人值守的，值守时睡觉的，巡逻哨路过见之而不理的，一路所见，大开眼界！”</p>
“东大营二营都尉，夜眠毫无警惕心，睡梦中取你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暮青厉目望向老熊，他身为军侯，有御下不严之过。</p>
“这都开春了，东西大营之间战壕里的水依旧是冰，我相信这情况全军都有！你们是西北军的老将，在西北时不知何时允许战壕结冰，何时必须凿冰化水？”</p>
“我知道你们都一心想回西北，但你们敢回去吗？有脸回去吗！你们有脸回去说西北军的老将镇守的大营夜里被人给烧了，有脸说你们戍边多年，不知战壕何时凿冰，不知营防如何布置，不知突遇敌袭如何止乱安抚军心？有脸说你们拿着水师军侯的俸禄干的却是得过且过的日子吗？看看你们的样子！还不如参军不到一年的年轻将领！知道我今夜只有一个地方进不去，是哪儿吗？东大营一营！”</p>
暮青一指章同，“此乃后辈将领，你们比他从军的年数少，还是军中布防之要知道的比他少？丢人！”</p>
暮青连声厉斥，不留情面，“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西北军的将领，是不是老将，今夜我对你们的评价就一个字——烂！”</p>
她骂够了，一字总结扔到了四路军侯脸上，打得老将们面色涨红，喘气如牛，却没脸反驳。</p>
反驳啥？说大军虽有五万，夜里都睡觉了，巡逻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四人潜进来烧了军侯大帐不算什么？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今夜之事若是交给他们来干，难度各自心里清楚。从西大营混进来后往三座大营潜入，不说路有多远，亦不说途中会遇到多少岗哨多少巡逻哨，就说若是夜防严密如同章同的营区的话，军侯大帐被人给点了是天方夜谭！</p>
说到底，还是营防太过疏漏懒怠，责任在将领。</p>
此事无可反驳，也没脸反驳！</p>
方才进帐质问，那是被烧懵了，全军的营帐都好好的，唯独他们的被烧了，被全军的兵盯着的那种滋味实在是耻辱至极，恼怒之下他们才想要个说法。可如今被骂成这副熊样子，还有何话可说？</p>
“报！”这时，帐外传来刘黑子的声音，“禀都督，北大营马都尉带到！”</p>
“带进来！”暮青声音落下，大帐帘子就被挑开，刘黑子和石大海带着一个中年将领走了进来。</p>
那将领的头发和衣襟还是湿的，显然晕在山坡上，刚被刘黑子两人给拍醒。</p>
马都尉在路上已得知了实情，进帐后便单膝一跪，“都督！”</p>
他只瞥了暮青身后一眼，见那打晕他的小子果真在，便咬牙垂首不再看上首——嫌丢人！</p>
“你在西北边关时，夜里也在军营里饮酒高歌吗？”暮青问，马都尉没脸答，她便起身往帐外走，“想回高歌的可以回西北高歌，想戍边的可以回西北戍边，但走之前，你们依旧是江北水师的将领，犯了军纪就要领罚！明日沙场点兵，领了军棍再走，不服气的可以不来，我传个信给元修，明日锣鼓开道，把你们领回去。”</p>
说罢，暮青掀了帘子就出了大帐。</p>
夜风习习，天色已蒙蒙亮了。</p>
四大营的军侯半晌才从大帐里出来，今夜之事有失颜面，本该拂袖而去，四人却怕了暮青似的，抱拳道：“明日沙场，听候都督发落！末将告辞！”</p>
暮青负手背对众将，冷面不言，众人经过她身旁时却一一抱拳躬身，行过礼后才离开了。</p>
章同留了下来，人都走远了，他却不说话。</p>
暮青亦未转身，她知道身后那人是章同，只等他说话。</p>
“你……”半晌，章同才开口，帐前无人，他便未称呼她为都督。</p>
“有话就说，我还指着你日后挑大梁，别婆婆妈妈！”暮青虽未回身，语气却如同两人以往相处那般。</p>
章同甚是怀念，低头一笑，嘴上却傲然道：“谁要给你挑大梁！你只是如今混的比我好，日后我必定比你官职高！”</p>
暮青没搭腔，章同沉默了一阵儿，言归正事，问：“你明天真要动军法？”</p>
“军中无戏言，不然呢？”</p>
“老熊也要打？”</p>
“打！”</p>
章同又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暮青的背影道：“自从新军改编成水师，军中的军侯都尉就都想回西北军。这两个月来，营中的都尉常常一同到老熊的军帐里，希望他能率众人向都督府表辞。老熊其实也想回西北戍边，但他没同意，我问他时，他说……他们都走了，水师的将领谁来任？五万大军皆是新兵，除了我，其余人都还不行，发现好苗子培养成将领需要时日，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日他不能走。他是念着我们当初在上俞村时的生死之交，此人重情义，你若能想办法将他留在水师里自是最好。”</p>
他不是要给老熊求情，军纪不严，无以立军，老熊顾念着和那些西北军将领的情绪，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军心涣散营防有失，此为过，需罚。但老熊是个可信赖之人，若能留下来，那是最好不过。</p>
“他能不能留下来，要看他能不能过得了练兵那关。”暮青道，老熊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若想戍边，她必不拦他，但他若想留下来，那得看他的本事。</p>
“你是说老熊不识水性？”</p>
“不仅如此。”暮青总算转过了身来，她看着章同，眸似星子，莫名灿亮，“全军操练，将领与兵丁一同受训，我要一支耐力、体力、作战能力及心理素质皆无可比拟的强军，我要从五万大军里练一支特种军！”</p>
“特种军？”章同愣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军队。</p>
暮青点头，她并非军人出身，但前世在国家保卫系统任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谓的特种军，不可能有她前世所见的特战军人那样强的武器装备，但也必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p>
严兵严将，世上无难事，她想试一试！</p>
*</p>
何谓特种军，章同不懂，暮青也未多言，她生性不喜多言，只行动为先。</p>
但在行动之前，她还有一事要做——沙场立威！</p>
西北军的将领心不在水师，她早有所料，所以才有了今夜的奇袭，她就是想要借机立威。她乃少年将领，军中将领中必有不服之声，立威只是第一步，往后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p>
这夜，章同走后，暮青独自立在帐外望着天边的一线熹光，知道天要亮了。</p>
她的第一步，即将迈出。</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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