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季良平病逝的那天，知道了小桃是女的，宏毅就将被褥都搬到了隔壁。</p>
他是男人，夜里不烧炕睡觉，也不会冷。</p>
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那晚他俩睡一个被窝时，心痒难耐。</p>
偶然有一次，连做梦都梦到了，结果不小心弄脏了衣服。</p>
大雪停了，太阳露了点，温度却很低，还冷的要命。</p>
小桃还没起床，宏毅一早起来，烧了稀饭，蒸了热乎乎的包子。</p>
本来想着，等她醒了，再送去，可是又怕早饭凉了。</p>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到窗边，敲了敲窗子，“小桃，起来吃早饭了，我都做好了，再不吃，就该凉了。”</p>
“嗯，来了，”小桃其实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p>
师傅走了，除了最初的伤心难过不舍之外，这几天心情平静了不少。</p>
想想师傅说的话，他是去天上享福了，一辈子没做恶事，也不可能下地狱，所以，有什么好伤心的呢</p>
她对着房梁，吐出一口浊气，一骨碌爬起来穿衣。</p>
炕上没有摆着男装，而是放着一套崭新的女装，这是宏毅昨儿给她买的，同时还很细心的，对她买了些珠花簪子。</p>
最普通的样式，也没镶金带玉，平凡的就像宏毅这个人。</p>
小桃本来是犹豫的，不想穿女装，觉得还是穿男装方便。</p>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师傅的过世，让她提不劲，再没了往日的气魄，要是穿上男装，感觉怪怪的。</p>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拿起了女装。</p>
下了炕，转身的时候，竟看见被推到一边的小矮桌上，摆着个小铜镜，只比她的巴掌大一些，照面只能照一半。</p>
铜镜贵的很，巴掌大的一块，也要不少钱。</p>
小桃摩挲着铜镜，脑子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宏毅跪在师傅面前，立下的誓言。</p>
其实她真不需要宏毅对她做出任何的承诺，又或者是履行承诺，都不需要。</p>
“唉，不想了，”收起纷乱的心思，她快速的将头发梳好。</p>
不能再梳男子的发式，她便梳了个简单的，长发挽上去一半，留下一半，披在身后，再用宏毅给她买的簪子，将头发固定好。</p>
这样的装扮，既轻松自在，干起活来，也不会碍事。</p>
等她拉开房门出去时，宏毅正在院子里铲雪，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p>
粉色绣着梅花小棉袄，衬的一张脸，明艳动人，却又不娇弱，骨子里天生的率性，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开在寒腊月寒风中的红梅，清骨傲然。</p>
下面穿的是一条黑色的棉布长裙，长及脚踝。</p>
再看她梳着的长发，宏毅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p>
小桃有些别扭的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她以为是自己的模样把宏毅吓坏了，正要跟他说声抱歉，外面就进来两个人。</p>
那天，孟燕在看见宏毅跟小桃并排跪着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宏毅的心，虽说她也有不甘，有不服气，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p>
如果宏毅心里没有她，那么就算她死乞白赖的嫁给他，日子也不会过的幸福。</p>
再说，小桃的性子，她是打心里的喜欢，活泼开朗，不扭捏，不做作，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很好相处。</p>
孟燕还没进门，就瞧见小桃穿着一身漂亮的女装，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她惊叫了一声，“哎呀小桃，没想到你穿上女装，还真像那么回事，真好看。”</p>
她由衷的赞美，不妒忌，不嫉恨。</p>
“的确很好看，真没想到你是女子，”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孟杨树，他的腿能走了，就是不能走太多，不能干重活，以免伤口开裂。虽然腿还有点疼，但是听说妹妹要来看小桃，他还是坚持拖着腿同来。</p>
孟杨树直直的看着小桃，从前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灵气，此刻换了女装，这股灵气更是萦绕着她，像一团光晕，裹着她，璀璨耀眼。</p>
宏毅虽然在感情上略微迟钝，但还不至于笨到看不懂孟杨树的眼神，他拖着铁锹，朝着小桃走过去，“不早了，先去洗漱吃早饭，待会还要去上坟，今儿是头七，不能去迟了，你们稍坐，等她吃过早饭再说话。”</p>
后面的话，是对着孟燕他们说的。</p>
他径直走过去，握住小桃的袖子，将人带了屋去。</p>
“师傅的头七？”小桃因为不知道这个风俗，惊讶之余，竟忘了挣开他的手，任由他拉着直进厨房。</p>
“嗯，按着我们村的风俗，今儿是头七，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快些吃饭，”宏毅搁下铁锹，也松开握着她的手，拿着木盆去舀水给她洗脸。</p>
别看他脸上无波无澜，心里却乐不可支。</p>
刚才小桃没甩开他的手，这还不够他高兴的吗？</p>
“宏大哥，谢谢你，”小桃诚心谢他。要不是有宏毅操着师傅的身后事，光靠她一个人，根本搞不定。现在，就连纸钱都准备好了，这个男人太贴心了。</p>
宏毅脸一红，避开她亮晶晶的目光，“快收拾一下，吃早饭吧”</p>
“哦，知道了，那你吃了吗？”</p>
“我吃过了，你先用，我出去招呼杨树他们，”宏毅逃也似的，从厨房跑了出去。</p>
小桃也是真的呆，看着他逃跑的样子，想起那天他跪在师傅跟前发过的誓言，总觉得心里哪个地方在松动。</p>
宏毅跑出去，正迎上满脸了然神情的孟燕跟孟杨树。</p>
“宏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脸咋这样红，莫不是热的吧，”孟燕笑着调侃他，难得一见，太难得一见了，能看见宏毅脸红成这样，也算是天下奇观了。</p>
“肯定不是，他那是害羞了，”孟杨树虽然也在笑着，但笑的有些牵强，不过没关系，看着他的好兄弟，能开花，最好再结果，他也替宏毅高兴。</p>
这些年，宏毅一个人，太苦了，不像他，有爹娘，还有妹妹，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p>
宏毅本来也不善言词，这会更是羞窘不已，“别胡说，小桃还在呢”</p>
孟杨树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好友的肩膀，“既然你答应了季师傅，就该好好照顾小桃，等明年丧期过了，就跟小桃成亲吧，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小桃也需要，你们互相照顾，也算是给季师傅一个交待了。”</p>
“我不是……”宏毅本来听的好好的，可是听着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了，“我不是因为季师傅的遗言，我是……”</p>
他想说是因为小桃这个人，而不是为了什么交待，什么托付。</p>
可是不等他解释，小桃就从厨房跑了出来，小板严肃的板着，冲着宏毅大声说：“宏大哥，你不用对我负责，我也没什么需要你负责，那天我说的话，你说的话，咱们心里都清楚是为了什么，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当真。”</p>
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冲，说完了，见他们三人都盯着自己，她闷闷的转身跑进屋，跨着上坟的篮子跑了出去，临走留下话，“上坟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宏大哥留在家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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