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己方兵卒已经冲到壕沟,留清竺兴奋得手舞足蹈。
“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哈哈哈,传闻那燕王文武双全,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师斯贤弟才是真正智略超世,用兵如神。”
蒲师文同样两眼放光,“老三你这打仗的本事确实了得啊,没想到不过盏茶工夫,便能冲到敌方阵前,看来夕阳尽时,便可尘埃落定!”
在他们看来,官军中没几个能战之兵,唯一的优势就是弓弩犀利,而自己一方不管是海盗还是私兵,都是凶悍亡命之辈,一旦肉搏近战那就虎入羊群。
“留世兄和兄长过奖了,这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扬长避短而已,何况这些官军实在是有些外强中干了。”
蒲师斯嘴上似乎很谦逊,笑容里却分明洋溢着自得,望着山岭高处的‘燕’字大旗,眼神中满是轻蔑。
“燕王再有虚名,也终究还是个毛头小子,战胜他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留清竺抚着下颌山羊须,深以为然状,“燕王轻浮之辈也,不知崇文重道,尽是摆弄一些旁门左道,若是继位则全天下之大不幸也,我等今日乃是为大宋为苍生消灾解难,将来必定青史留名,得千古赞誉!”
在他们正说着时,就有上百叛贼越过了壕沟,但立刻就倒在了近距离弩射之下。
然而蒲师斯丝毫不在意,因为后面又有更多叛贼涌了上去,并且番商民团也马上要到达山脚了,这个才是他心目中的决胜力量,其他不过垫脚石而已。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用弩,哈哈,居然这就要跑,这些官军实在太懦弱了……”
只见安全通道正面土墙后的官军,纷纷丢下手中射空的克敌弩,仓惶向两边逃去。
这一幕引得蒲师文等人狂笑不止,甚至心中已经开始庆祝胜利了。
坡上的叛贼也是狂喜,顿时士气暴涨,脚下生风,饿狼一般嚎叫着越过壕沟,扑向木栅栏。
区区半丈高的栅栏,怎能阻拦‘勇士’们的冲击呢?
可就在有人腾跃起来,准备攀越时,当面近四丈长的木栅栏却突然倒下,而且是向外倒下。
砸倒一些倒霉鬼的同时,也露出了令人胆寒的景象。
三排官军整齐地跪蹲在地上,手中执握着一丈长的长矛,前两排的长矛尾端顶在地面,矛身斜摆,矛头齐齐对准正前方,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这锋芒刺进蒲师文等人眼中,瞬间便凝固了他们脸上的笑容。
最前排的叛贼面对这如林般密集的锋锐,后颈发麻,双足也好似被冻僵一般。
往前一步便是死亡,即便是野兽也会恐惧,也会选择暂避锋芒。
但此刻,这些叛贼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身后涌来的同伙,不予余力地推着他们奔赴死亡。
血肉之躯直愣愣地迎向矛头,随即被洞穿,成为最新鲜的肉串。
接二,连三,有些长矛片刻间就挂上了好几具肉体。
同时第三排的官军站了起来,在军官的口令下,端着长矛,从前排战友的头顶上空往前猛刺,然后收回,接着再刺,根本不管目标是死是活还是伤。
不过几个呼吸,矛阵前方三尺再无半个活人,后面那些叛贼也反应过来,正屁滚尿流地向后撤退。
然后前面两排官军也在口令声中齐齐站了起来,又齐齐后退,并抽出长矛,如果有被卡住抽不出来的,就干脆不要了。
长矛兵的任务完成,向两边退开,接替他们位置的,是两百名全套步人甲的重步兵。
重步兵扛着长柄斧,如铜墙铁壁般徐徐往前碾压向混乱中的叛贼。
在重步兵后面,跟着两百多名弓手,不断向前抛射。
叛贼丢下无数尸体,如雪崩似的被逼着往坡下退去,渐渐挤成了一大团。
急转直下的战局,令蒲师文留清竺等人惊得目瞪口呆,蒲师斯更是脸色铁青,胸中堵着一口气喘不出来。
不!我不会输!
蒲师斯眼角流出狠戾,拔出腰间弯刀,高举起来,并大喝,“擂鼓!让他们不许后退,只许进攻!陈磊,你立刻带人将砲车弩车准备好,然后与弓弩手一起向山坡覆盖攻击。”
“啊?那坡上还有自己人呢。”陈磊闻言一愣。
蒲师斯恶狠狠地瞪着陈磊,“别管那么多,你的目标就是摧毁官军的重步兵方阵,至于那些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正好给蕃兵清出道路,官军也就那几百能打的,只要灭了这些,最后胜利依然是咱们的,你快去!”
陈磊被蒲师斯的眼神所震慑,生怕自己再迟疑的话,他手中的刀就立即会砍在自己脖子上,于是马上带着左翼军奔向停在官道上的弩车砲车,挑出完好的快速向前推。
因为是攻击半坡,所以只要再往前面推十丈就足够了。
岭上的陈韡静静看着这一切,淡淡说道,“或许,等殿下赶到时,只能打扫战场了。”
此时,叛贼损失惨重,可依然还有一万多人的样子,但陈韡心中却已经判定胜负了。
卢长清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笑了,“果然如陈相所料,他们还真是狗急跳墙了。”
陈韡放下望远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找了个大石头坐下,“从对方所用战术,就看得出他不但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为求胜不择手段之人,而且赌性极重,既然是赌徒,输红眼时压上全部身家也不足为奇了。”
“那陈相且在此安坐,收尾之事就交给末将。”卢长清恭敬地施礼。
陈韡摆摆手,“去吧,往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多些历练,也好帮着殿下撑起这江山。”
卢长清接下指挥权,一边往下走,一边发布命令。
此时,重步兵依然缓缓前压,而叛贼那边的三千多番兵已经接近山脚下,以血腥手段逼迫逃下来的叛贼往回。
于是这残余近千叛贼被夹在两者中间,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