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听到这话,勒住了马,不过没有放下缰绳,就画起十字来了,因为他也看见对面的山冈上有一个身材魁伟的骑马人。</p>
公爵夫人早已站了起来,这时却坐下了,脸吓得变了色。达奴莎把她的脸藏在公爵夫人衣服的褶襞中。原先骑着马跟在车后的宫廷侍从们、宫女们和吟唱者们,一听到这个不祥的名字,就把马车围了起来。男人们都想强作笑颜,但眼睛里却有惧色;年轻的姑娘们脸色苍白;只有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依然沉着自若,还想宽慰公爵夫人,说道:</p>
“别害怕,仁慈的夫人。太阳还没有下山;即使是在夜里,圣普托罗牟斯也一定对付得了华尔杰尔兹。”</p>
这时那个陌生的骑者已经登上了山顶,勒住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落日的余辉里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材看来比普通人高大。他跟公爵夫人的随从相距不过三百步光景。</p>
“他为什么停下来了”有一个吟唱者问道。</p>
“因为我们停下来了,”玛茨科答道。</p>
“他尽瞧着我们,仿佛要挑选什么目标似的,”另一个吟唱者说:“要是我能肯定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恶鬼,我倒要走过去,用琵琶朝他的脑袋击一下。”</p>
女人们高声地祷告了,但是,兹皮希科想对公爵夫人和达奴莎显示他的胆量,便说:</p>
“我还是要去看看。我可不怕华尔杰尔兹”</p>
达奴莎尖叫起来了:“兹皮希科兹皮希科”可是他已飞骑向前驰去,认为即使真的碰上了华尔杰尔兹,也能够用矛把他刺个皮开骨折。</p>
目光锐利的玛茨科说:</p>
“因为他是在山上,所以显得像个巨人。其实只是个高大的普通人,有什么了不得哦伐我也去看看,别让他同兹皮希科吵起架来。”</p>
兹皮希科一面骑着马,一面思量:是立即用矛进攻呢,还是先仔细看看那个站在山上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决定先看看再说,认为这样做比较好,因为他越走近去,那个陌生人的身影就越是缩小。他是个魁梧的人,骑着一匹比兹皮希科的种马还要高大的马,然而并没有超过常人的身材。此外,他也没有穿甲胄,只是头上戴着一顶钟形天鹅绒帽子,身上穿一件白色亚麻布的御尘短外套,下面露出一身绿衣。他正站在山上做祷告。他显然是为了要念完他的晚祷才勒住马的。</p>
“这不是华尔杰尔兹,”这小伙于想。</p>
他已经走得很近,几乎可以用矛碰到那个陌生人了。那人显然是个骑士,和蔼地对他笑了一下,说道:</p>
“赞美耶稣基督”</p>
“永生永世。”</p>
“山下是玛佐夫舍公爵夫人殿下么”</p>
“是的,不错”</p>
“那么你们是从蒂涅茨来的了”</p>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因为兹皮希科惊奇得连他这句问话也没听见。他像个雕像似的站了一会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你瞧在这个陌生人后面大约半个富尔浪注的地方,他看见了几个骑在马上的士兵,为首的是一个全副甲胄的骑士,披一件缀有红色十字章的白色布斗篷,戴一顶钢盔,盔上有一簇华丽的孔雀毛。</p>
“一个十字军骑士”兹皮希科低语道。这时,他以为天主已经听到他的祷告,把他在蒂涅茨所祈求的日耳曼骑士送到他面前来了。他当然不能辜负天主的恩惠;因此,他毫不迟疑脑海里还来不及仔细考虑一下,心头的惊奇还没有镇定下来便在马鞍上俯下了上半截身子,端起矛来,一面叫出了他的家族战号:“格拉其格拉其”一面策马飞驰,冲向那个十字军骑士。</p>
那个骑士也吃了一惊;他勒住了马,不过没有端起矛来,他只顾往前看,不能断定是不是对他攻击。</p>
“端起你的矛来”兹皮希科喊道,一面用马镫的铁尖刺着马腹。</p>
“格拉其格拉其”</p>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那个十字军骑士看到对方确实是对他攻击,就勒住了马,端平了矛。兹皮希科的矛尖正要刺到他胸口,不料顿时有一只有力的手把他的矛像一根芦秆似的折断了;接着,这只手又猛地勒住了兹皮希科的马,用力之猛,使得这个进攻者仿佛生了根似地停住在原地。</p>
“你这疯子,你在干什么”一个深沉的、吓人的声音说道:“你是在攻击一个使者,你在侮辱国王”</p>
兹皮希科四下一看,认出了这个魁梧的大汉,这个被他当作华尔杰尔兹、使公爵夫人和她的宫廷侍从们受了惊吓的巨人。</p>
“放手,我要打这个日耳曼人你是什么人”他一面叫,一面抡起斧来。</p>
“放下斧头看在天主面上放下斧头,听着我要把你打下马来”那个陌生人更其吓人地喝道。“你冒读了国王陛下,你将受到惩罚。”</p>
说着,这人转身向着那些骑马跟在这个十字军骑士后面的士兵们。</p>
“过来”</p>
这时候玛茨科来到了,他的脸色也是咄咄逼人。他知道兹皮希科干了一件疯事,后果准会十分严重;不过他还是准备保护他。那个陌生人和十字军骑士的全部随从只不过十五个人,带的武器是矛和弩;因此两个全身甲胄的骑士倒有希望可以打胜他们。玛茨科也想到,他们既然受到惩罚的威胁,最好不如打胜这些人,然后躲到什么地方去避避风头。因此,他的脸即刻蹙紧起来,张开要咬人的狼似的嘴巴,把马骑到兹皮希科和陌生人的马中间,手握着剑,开始问道:</p>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干涉”</p>
“我的权利是,”陌生人说,“国王把克拉科夫四郊治安的责任委托给我,人们管我叫塔契夫的波瓦拉。”</p>
听了这话,玛茨科和兹皮希科看了那骑士一眼,于是把他们拔出一半的剑插进剑鞘,低下头来,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给吓倒了,而是出自对这个大名鼎鼎的骑士的尊敬。塔契夫的波瓦拉是一个出身豪门的贵族,也是一个有势力的爵爷。他在拉陀姆附近一带拥有大量产业,同时是本王国内最著名的骑士之一。吟唱者在歌曲中歌颂着他,把他列为诚实和豪侠的榜样,赞美他的名声像赞美加波夫的查维夏和法鲁列伊,戈拉的斯卡贝克,奥列斯尼查的杜伯科、杨科南相,莫斯科左伏的米柯拉伊,以及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等骑士一样。当时他是国王的代表,因此,攻击他就等于把自己的头送到刽子手的斧口下面。</p>
玛茨科稍稍冷静了些,很尊敬地说:</p>
“向阁下的威名和豪侠致意。”</p>
“也向您阁下致意,”波瓦拉回答:“但是我宁愿不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同您相识。”</p>
“为什么”玛茨科问。</p>
波瓦拉转向兹皮希科。</p>
“你干了什么呀,你这少年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京畿拦路袭击了使者你知道这种行为的后果么”</p>
“他袭击使者是因为他年轻愚蠢,轻率妄动,没有头脑,”玛茨科说。“但等我把整个情形告诉了您以后,您就不会这么严厉地判决他了。”</p>
“判决他的不是我。我的责任只是把他戴上脚镣。”</p>
“那是怎么回事”玛茨科说,脸容又显得阴郁了。</p>
“照国王的命令行事。”</p>
说过这话,一片静默。</p>
“他是一个贵族,”玛茨科终于说。</p>
“那末,让他凭他骑士的荣誉起个誓,说他自己会进宫投案。”</p>
“我起誓”兹皮希科喊道。</p>
“很好。你叫什么”</p>
玛茨科说出了他侄子的名字和纹章。</p>
“如果你是雅奴希公爵夫人殿下的人,那么,你就请她代你向国王去求求情。”</p>
“我们不是她殿下的人。我们刚从立陶宛回来,从威托特公爵那里来。我们能够不碰上任何宫廷里的人才好咧这件祸事都是由此而来。”</p>
这时候玛茨科开始讲起客店里所发生的事来;他讲到了同公爵夫人的会见和兹皮希科的誓言。然后,他忽然对兹皮希科发怒了,怪他不该那么鲁莽,使他们陷入目前这种可怕的处境;因此,他向着他嚷道:</p>
“我宁愿看见你死在维尔诺你干了些什么,你这头小畜生”</p>
“唔,”兹皮希科说,“那次发过誓以后,我曾祈祷天主耶稣让我遇上几个日耳曼人,我还为此向天主许下了一件礼物。因此,我一看到孔雀毛,一看到一件绣着十字架的斗篷,心里立刻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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