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偷偷溜走的消息,是胡宝珠带回来的。
她在烈士陵园那边待到傍晚,时不时就哭哭唧唧的,委屈地说想要回家。陵园那里安置了不少人,只有她和谢冲没有亲人在身边。他俩还是小孩子,家人肯定也担心坏了。一问住址,还好,儒林街那边受灾不严重。所以,负责抢险的首长一合计,决定把他俩送回家。
一听说能回家,胡宝珠马上就不哭了。蹦蹦跳跳,喊着谢冲一起回家,结果就找不到了。
谢冲跟她说,他要去方便一下。胡宝珠沿着山路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又哭了起来。
那么多人等着安置,人家不可能只等她一个,胡宝珠被一位解放军叔叔抱上了救生艇,一路上又是哭唧唧。弄得人家叔叔都纳闷了——这小女孩,回不了家要哭,怎么回家了还要哭?
儒林街确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除了沟里,平地上的积水也就淹没到胡宝珠的脚踝。胡爷爷和谢宏轩坐在一起,谢宏轩给人看病,胡爷爷就往街口方向张望。在看到孙女的那一刻,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哎呀,哎呀!宝珠回来啦!”
胡宝珠跌跌撞撞地跑向爷爷,在爷爷怀里放声大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胡爷爷老泪纵横:“听说富川河上淹死了好几个人,我真的把所有坏结果都想了一遍。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地父母交代……谢谢你啊,宝珠,你好端端地回来了。”
不光是胡爷爷,其他大人见到她,也开心得不得了。就连平时经常挖苦她的华天龙,都笑得阳光灿烂,两只手甩来甩去。小伙伴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胡宝珠跟谢颖哭成一团,因为哥哥还没有回来,谢颖没有心思陪好姐妹上演小剧场。胡宝珠把迟到的生日礼物给了谢颖,悲伤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哥哥。”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受苦了,宝珠。”
哭够了之后,胡宝珠才将躲避的过程告诉了众人,多亏了谢冲的机智勇敢,她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至于谢冲,他必然是趁着胡宝珠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找他妈妈去了。
胡宝珠擦干眼泪,说道:“我理解他,如果换做我,我也不放心。他等了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家人一刻都没有放弃打听,谢庆云甚至想动老同学的关系,坐上救生艇,亲自去大华饭店门口一探究竟。但是,老同学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还有那么多受灾群众要救,谢庆云急得直抠手,只能祈祷嫂子和侄子平安归来。
到了晚上,来城还没有恢复供电,谢宏轩给一个战士包扎完伤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如果不是战士手疾眼快,谢宏轩必然会摔得很重。
别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劳累过度。也是,这么大年纪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还忙来忙去,能不累吗?周可为在一旁守着,不停地跟他说着话,如果他神志不清醒,要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治疗,以免心脏或者大脑出现问题。
谢宏轩气若游丝,但脑子很清醒,他反复强调自己没事,让周可为去帮助别人。周可为说道:“要是太累的话,您就闭上安静休息一会儿,哪怕只睡一会儿也行。”
谢宏轩疲倦地说道:“要是能睡得着,我也不至于倒下了。谢冲和他妈妈不回来,我这心呐,怎么可能放下来!”
自从得知这次洪灾有多严重之后,除了那个小婴儿,谢家人都快焦虑死了。冯玉珍坐在院子里哭,念着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下落不明的二儿子,还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孙子。众人劝她,她便哭诉:“都是我不好。谢冲刚回来,我就收养了年年。我没有好好对他,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呢——老天爷啊!只要你让我孙子平平安安地回家,我减寿十年都行!要了我这条老命也行!”
谢颖蜷缩在奶奶怀里,跟着奶奶一起哭。冯玉珍摩挲着孙女的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颖,你也怪奶奶吧!奶奶应该对你们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