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原本是一堂的镖师,也为镖局出了不少力,他那一身伤都是一次次出城走镖留下的。但这人脾气爆,好喝酒。有一次押货回城,他实在忍不住酒瘾,觉得自己老司机了,放松警惕,结果遇上土匪,伤了三个弟兄,车上的货被劫了大半,刘力自己也断了一条腿。
从那以后他就被调离了一堂,来到四堂做些简单的工作。
他心里一直不痛快,跟谁说话都是那德行。任逸不愿计较。
任逸四下看了看,一共停了六辆车,其中三辆装满了,剩下的参差不一,装卸工们推着小车绕车往返。没什么可帮忙的,他也找个空地方坐下来,开始看手机。
“听说你最近出去两趟了?”身边有人拐了拐他,是镖师老赵。
老赵岁数最大,是第一批跟着任游跑货的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他也被从第一梯队中替换了下来。
“不容易啊,你还受得了那苦。”老赵撇了撇嘴,“想当年我们出城的时候,那条件比现在恶劣多了。哪像现在似的,路都被压出来了,我们当年都得下车自己拿刀砍!”
“……当时到处都是怪物,冷不丁就窜出来一只。出一趟城不受点伤那怎么可能!当时世道也乱,哪像现在……”
“赚了多少?”远处有人问道。
“啊,具体记不太清了。”任逸笑了笑,这倒是实话,太多了,有零有整的,他记不住。
“是不好意思说吧,”不知道是谁接腔,“我要是啥本事没有,硬跟着人家出城,我也一个字不提。”
“你本来就啥本事没有!啊哈哈哈……”
“滚蛋。”
那边闹成一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力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喊道:“我的车装好了,天太热!不在这干耗了!”
任逸跟在他身后也站起身,阻拦道:“刘哥,你要回去?单车出港有危险。”
煤炭可是紧俏货,进货途径都被官方垄断了,没有批准有钱也弄不着。极夜堂这几天盯得紧,大概就是想打歪主意。
“呵,你才跑过几趟货?”
刘力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往前走。
“我也好了,跟你一块走……”老赵费力地挪动两步,腆着啤酒肚站了起来。他一向最爱躲清闲,能早退就早退,绝不委屈自己。
“等我一会儿!”有的镖师见自己的车马上要装满,急道。
“又急着喝酒去?”有人看自己的车离装满还遥遥无期,打趣嘲讽起来。
“老吴上茅厕去了,他的车也装好了,”有人道,“要不等他两分钟吧。”
“大热天的,码头上茅厕远着呢,不等了。”刘力烦躁挥手。
“他的车我开吧,”任逸走上来道,“三辆车一起走,阵势大一些。”
“随便。”刘力咕哝了一句,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卡车。
任逸和老赵跟着上了车,三辆缓缓发动,向着回程路驶去。
半下午的太阳刺眼,照得出港的路面明晃晃的。任逸皱着眉头看路,这才发现前方刘力为了省时间绕了一条近路,直穿过港口外拆迁到一半的城中村。
这里原本是靠水产养殖发达了起来,后来建了港口,更加鱼龙混杂。离港近,油水很多,附近的小旅馆、快餐店、修车铺背后都有势力支持,正是李姐之前说到的“极夜堂”。
“刘力,别往前走了,”任逸摘下对讲,有些担忧地看着前方摇摇晃晃的卡车背影,“前面是极夜堂的老窝。”
“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没换牙呢。用你告诉我?”刘力咕哝道。
“最近城里不太平,我怕他们……”
刘力啐了一句,“这条路我天天走,怕啥。”
任逸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前方的卡车一晃,出了大路,向着村里土路拐了过去。任逸一咬牙,只得跟上。
四周景物越来越陌生,两边都是拆了一半的平房建筑,卡车开过,到处都是犬吠声。偶尔看到几个光着膀子坐在街口的人,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们远去。
任逸反复打着转向,跟在刘力后面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黄土路的尽头,柏油马路再次出现,颓断平房越来越少,熟悉的高楼就在眼前。
呼……任逸松了一口气。
“看把你吓的,这胆子还敢出城?”刘力从反光镜里瞟着跟在后头的任逸,摘下对讲嘲笑道。
嗤——
就在刘力分心去挂对讲机的一刹那,右前方岔道突然冲出一辆红色跑车,速度相当快,嗡的一声就冲到了高大卡车的挡风玻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