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很痛,很苦……</p>
严甯垂着眸,细嚼慢咽,仿佛对面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p>
在经过那么多伤痛和磨难之后,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率直冲动的严甯了。</p>
伤痛让她成熟,磨难让她学会喜怒无形于色,所以现在的她,表达不悦的方式自然也与以往不同。</p>
不高兴时,皱皱眉便好。</p>
无需大动肝火,更用不着歇斯底里的叫骂。</p>
从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她就对自己说过——</p>
严甯,好好活,为自己活,从今往后要对自己负责,活出一个人样儿!</p>
你要活得优雅,活得骄傲,活得自在快乐。</p>
要懂得吸取教训,要谨记曾受过的伤。</p>
所以有些人或事,该忘就忘!该放就放!</p>
无需再去自寻烦恼!!</p>
有些人,永远不再值得你伤脑费神,更不值得你像个疯子似的损坏自己的形象。</p>
“开心吗?”</p>
突然,对面飘来一道饱含哀怨的声音。</p>
很沉很闷的语调,拿捏得刚刚好,只能彼此听到。</p>
“……”严甯伸出去准备钳油焖大虾的手,微不可及地顿了顿。</p>
但她立马就恢复如常,钳了虾放碗里,然后才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p>
彼此对视,再无曾经的激情碰撞,有的只是时过境迁的荒芜和苍凉……</p>
看着她眼底的漠然,他越发有种他们已经“过去了”的不祥预感。</p>
“嗯?开心吗?”他又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像是想要通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p>
他想看看,今时今日她的心里住着谁,可还有他的位置……</p>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p>
饶是他不善言辞,饶是他少言寡语,饶是他情商为负,此刻他也忍不住想问问她——</p>
开心吗?</p>
所有人都与她同仇敌忾,包括八戒,开心吗?</p>
看他在与她的这条情路上孤立无援狼狈挣扎,开心吗?</p>
看他如此难受,爱而不得,开心吗?</p>
她的冷漠如同利刃,将他剥皮拆骨,让他痛不欲生……</p>
她正在惩罚他,狠狠的!</p>
即便当日逼她手术,她说会把他生生世世当仇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会被她惩罚的准备。</p>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想象中那么抗虐。</p>
她只是不理他,就已经让他的心痛得难以忍受了,他都不敢想,她若真要把他当仇人一般报复时,他又该怎么办?</p>
原来她的心硬起来,可以这般狠!</p>
严甯微微挑眉,目光淡然地睥睨着对面的男人,缓缓放下筷子,优雅回问:“我不该开心吗?”</p>
“所以你现在是开心的对吗?”霍冬僵着身子靠着椅背,手捏着酒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p>
“算不上开心,但也不至于不开心。”她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答得云淡风轻。</p>
都这样了她还“算不上开心”?</p>
那要怎么她才满意?</p>
让他永远消失吗?</p>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p>
不该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可他忍不住,一不注意便冲口而出。</p>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开心!”</p>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她就毫不客气地冷冷说道。</p>
霍冬捏着酒瓶的手,指关节严重泛白。</p>
他看着她,死死看着。</p>
她字里行间的意思他懂。</p>
正因为懂,所以心痛!</p>
她已经不在乎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已经拨动不了她的心……</p>
“还有!”她微垂眼睑,重新拿起筷子,一字一句,冷漠疏离,“我开心与否,真不劳霍先生你费心!”</p>
她说,不劳霍先生你费心……</p>
霍先生……</p>
以前她调皮的时候喊他冬冬,他觉得特别恶心,曾以为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称呼,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最让他不能忍受的不是“冬冬”,而是她一本正经的“霍先生”三个字。</p>
他看着她,看得双目猩红。</p>
气氛,僵到谷底。</p>
在厨房里故意慢吞吞地盛汤的迟勋,见势不妙连忙捧着汤碗从厨房出来。</p>
“来了来了,汤来了,快让快让,小心烫啊!”</p>
迟勋欢快地喊着,假装自己不知道此刻的气氛有多僵,保持着微笑很努力地打圆场。</p>
然而没人让,也没人应。</p>
严甯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p>
霍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把自己无视得很彻底的小女人看。</p>
“冬子,这汤不错,你尝尝。”迟勋坐下,给霍冬盛了一碗汤。</p>
可霍冬却看都不看面前的汤,一言不发地继续往杯子里倒酒。</p>
他也不再逼迟勋陪他喝了,闷着头自斟自饮。</p>
“你别喝这么急,伤身!”迟勋皱眉,忍无可忍地伸手摁住他又要举杯的手,“先喝点汤,垫垫胃。”</p>
霍冬抬起另一只手,将迟勋摁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轻轻拨开,对他包含担忧的劝告置若罔闻。</p>
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p>
伤身?</p>
此刻他的心在滴血,伤身算得了什么?</p>
酒精有麻醉作用,他想多喝点,止止胸腔里那股锥心刺骨的疼……</p>
迟勋看着不听劝告的霍冬,特别无奈。</p>
兄弟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颓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借酒浇愁。</p>
迟勋印象中的霍冬,一向那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血。</p>
想不到曾经那么沉稳理智的男人,为了爱,竟也有如此消极的一面。</p>
霍冬一杯接着一杯,把烈酒当成白开水一般往喉咙里灌。</p>
突然,严甯放下筷子站起来。</p>
迟勋和霍冬再次不约而同地望着她。</p>
“我饱了。”严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看了迟勋一眼,淡淡说道。</p>
“你不是说要喝大骨汤的吗?再喝一碗吧!”眼见气氛要僵,迟勋急急说着,忙不迭地拿起她的碗要帮她盛汤。</p>
严甯伸手阻止迟勋,“不用了,我吃不下了。”</p>
她神色冷漠,淡淡的语气透着一丝不容违抗的霸气。</p>
迟勋看着霍冬。</p>
而霍冬则一直看着严甯。</p>
他的双眼越来越红,眼底布满血丝,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伤心……</p>
可她却对他满是伤痛的目光视若无睹,转头朝着阳台喊道:“八戒,过来,我们回家了。”</p>
八戒听到麻麻的呼唤,立马蹭蹭蹭地跑了过来,攀着麻麻的裤管,敏捷地窜入麻麻的怀抱。</p>
严甯抱着八戒,准备走人。</p>
却在这时——</p>
哐地一声。</p>
霍冬猛然站起。</p>
动静太大,椅子翻了。</p>
迟勋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严甯。</p>
严甯被椅子倒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胆小的八戒更是吓得往麻麻怀里使劲儿拱。</p>
本是淡漠的俏脸,瞬时染上一层冰霜。</p>
她狠狠蹙眉,极冷极冷地看着突然起身的男人。</p>
可霍冬这会儿已经难受得不敢再看她了。</p>
他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p>
既然不愿跟他共处一室,无需她走,他走便是。</p>
嗯,他走!</p>
他根本就不该来……</p>
“冬子!”</p>
迟勋见状,连忙跟着站起来,对着霍冬的背影急喊道。</p>
霍冬仿若失聪一般,没有回头,亦没有停步。</p>
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的理智已在崩溃的边缘,再留下来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p>
“阿勋哥哥,你炖的汤好好喝哦,来,再给我盛一碗。”</p>
拉开门,出门之际,霍冬听到严甯在对迟勋如是说道。</p>
心,瞬时开裂……</p>
呯!</p>
门,被狠狠关上。</p>
偌大的屋子,静谧无声。</p>
迟勋看着严甯。</p>
严甯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p>
迟勋哭笑不得。</p>
看着她用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来的碗,他本有一肚子话想劝她,可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p>
见他不动,严甯将碗又往前递了递。</p>
他抬眸看她。</p>
她巧笑嫣然,对他挑了挑眉,瞟了眼碗,无声催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