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儿:父亲,我妹适配鲁侯,此诚美事。但鲁侯既不亲迎,父亲辈份居尊,若亲自送女,是违制也。孩儿既为长兄,愿代父亲一行。
僖公:鲁乃礼义之国,既派上卿至齐,其国君必中道迎亲,正是恐劳为父入境。我既许以亲自送女,岂可失信于鲁?不可不往。
诸儿闻言,默然而退,姜氏亦如有所失。
吉期已迫,文姜别过六宫妃眷,到东宫来别哥嫂。诸儿整酒相待,四目相视,各不相舍,只多了世子妃在坐碍眼。
酒宴已罢,文姜辞兄出宫。齐僖公便命诸儿守国,亲送文姜进至鲁境。
鲁侯果然在边境迎亲,见岳丈亲送女至,遂叙以翁婿之礼,设席款待,对于齐侯从人,皆有厚赐。僖公辞归,鲁侯引文姜到国成亲,十分爱重。自此齐、鲁亲密,经为盟国。
按下齐鲁,镜头转换。洛邑王城之中,周桓王登基坐殿。
周桓王闻闻郑伯假命伐宋,心中大怒,遂使虢公林父独秉朝政,以排挤郑庄公。
郑庄公心生怨恨,五年不朝。桓王欲亲统诸侯联军征伐郑国,召集群臣商议。
虢公林父:郑伯累世作为周室上卿,只因大王夺其政务权柄,是以不朝。若依为臣之计,且宜下诏征其入朝,不必自往征伐,一旦失利,必亵天威。
周桓王:寤生欺朕,非止一次;朕与其誓不两立,卿其勿阻!
桓王十三年,天子下达檄文,布告天下诸侯,免去郑庄公在朝中司徒之职,列其罪行。乃率周、蔡、陈、卫联军,大举讨伐郑国。
传旨官:奉天子诏旨,郑侯不朝,出兵伐之。使虢公林父为右军之将,统率蔡、卫两国之兵;周公黑肩为左军之将,统领陈国之兵;天子自统中军,以为左右策应。
众臣诸将:喏!
郑庄公闻说天子来伐,急召群臣,计议应对之策。大夫公子元率先进言。
公子元:以臣战君,于理不直;若不能免,则宜速不宜迟也。臣虽不才,愿献一计,必胜王师。
郑庄公:请道其详。
公子元:我闻王师分为三路,虢林父居右,周黑肩居左,王居中。我亦分三路军以应:左右二师皆结方阵,主公自率中军,以当周王。
郑庄公:以三路军对三路军,有何称奇!如此布阵,便可必胜乎?
公子元:同是三路,先后大异。王师左路陈师,陈佗弑君新立,国人不顺,勉从征调,其心必离。主公若令右军先犯陈师,出其不意,必然奔窜。其右路蔡、卫之师,既闻陈师败绩,亦无斗志,必即溃散。我军然后合三路兵,以攻王卒,万无不胜之理。
郑庄公:卿料敌如指掌,可谓子封不死。
高渠弥:臣有鱼丽阵法,可保必胜。
郑庄公:哦?也请道其详细。
高渠弥:末将鱼丽阵法,以甲车二十五乘为偏,甲士五人为伍,每车一偏在前,甲士二十五人随后,塞其阙漏。车伤一人,伍即补之,有进无退。极坚极密,难败易胜。
郑庄公:奇哉,善也!便依将军,速速选拔勇士,演练阵法。
高渠弥:喏!
三日之后,周桓王率联军至葛,郑庄公出迎,布阵于繻葛,两军对垒。郑庄公传令。
传令官:左右二军,只看军中大旆展动,先后进兵,不可错乱。待两翼军胜,中军鱼丽大阵发动,勿求一战获胜。违令妄动者,定斩不饶!
周桓王列阵,下令击鼓三通,郑师只严阵整伍,绝无动静。使人上前挑战,又无人应。
相持至午,王师懈怠。
郑庄公喝道:进!
瑕叔盈闻令,便将大旆麾动,鼓声如雷。
一通鼓发,郑国大将曼伯先率本部右军,杀入王师左路陈军。
陈兵原无斗志,稍触即溃,反将周兵冲动。
郑国军中二通鼓起,祭足杀入右军。蔡、卫二国不能抵当,各自觅路奔逃。
虢公林父仗剑立于车上,约束败军,缓缓而退,祭足不敢穷逼。
周桓王在中军闻听鼓声震天,准备出战,却见左右二师败回,中军立脚不住。
便在此时,郑兵中军鱼丽大阵催动,如墙而进。祝聃在前,原繁在后,曼伯、祭足亦领得胜之兵,并力合攻。激战数合,只杀得周军车倾马毙,将陨兵亡。
周桓王只得回转车辇,往后便退。一时之间,兵败如同山倒。
祝聃自后追来,望见前面帅车不远,绣盖之下立着周王。于是催命御者,纵车突入敌阵,连连发射,无不应弦而倒,当者披靡。
祝聃三冲两撞,见天子车盖在前,引弓搭矢,便是一箭。
弓弦响处,桓王左肩早中,血染龙袍。周天子大叫一声,伏在车上,命令速退。
祝聃催车前进,虢公林父前来救驾,挡住去路。桓王由此脱围,兵退三十里下寨。
周公黑肩收拢败军,至大帐来见周王请罪。
周公黑肩:只因陈人不肯用力,以至于败。
桓王:此朕用人不明之过,不怪众卿。
诸将闻此,脸上皆有惭色。
祝聃回军,来见郑庄公请功,并开口质问。
祝聃:臣已射中王肩,周师胆落,明公何不率领中军追赶,一战成擒?
郑庄公:虽然天子不明,前来伐我,但以臣敌君,毕竟万非得已。赖诸卿之力,得保郑国社稷足矣,何敢多求?即天子重伤殒命,寡人亦背弑君之名,为天下诸侯公敌矣。
祭足:主公之言是也。今我兵威已立,天子畏惧,便已足矣。且宜遣使问安,使天下诸侯知道,射中王肩,并非出自主公之意。
郑庄公:此言不差。速备牛羊粟刍,以祭足为使,连夜送到周王营内,问安请罪。
祭足:喏,臣遵命。
于是赍礼来至周营,向周桓王叩首再三,口称死罪。桓王默然,虢公林父代答。
虢林父:郑伯既然知罪,当从宽宥,来使谢恩。
祭足再拜而出,还报庄公。
画外音:繻葛一战,祭足神机妙算,祝聃勇猛无敌,挫败桓王联军,射中天子之肩。此箭历史意义非同小可,不仅是射伤天子这么简单,实在是射塌了数百年天下共主招牌,因此可称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一箭。周王室受伤于诸侯,就此威信坠地,再也绝口不言郑国之事。此战之后,郑庄公出兵援齐,重创北戎,至此威震华夏。
此时郑国疆土,南建栎邑(今禹州),东建启封(今开封),北与卫晋交错,西控巩洛,胁宋迫许,威加北戎,诸侯拱服。西周之灭于犬戎,东周之开于郑武公;而东周之衰,却是始于郑庄公。东周江山社稷,实是成也郑国,颓也郑国。自周平王东迁洛阳之后,郑庄公以三十年时间,率先独自揭开春秋大国争霸帷幕。
乌云低垂,阴风怒号。洛阳王城之中,周室君臣面面相觑,一片沉寂。
周桓王败于郑军,愤愤不平,击案立誓。
周桓王:打不过强的,就找软的!有道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卿等须留意诸侯动向,寻其过错,出兵伐之,必从别处找回颜面,重树天下共主威风。
众臣:喏!除却郑国,天下诸侯,哪个敢忤天子?
桓王十四年,晋小子侯元年,鲁桓公四年。
曲沃武公派韩万杀害晋哀侯,其后诱骗晋小子侯前来曲沃,将其杀害。曲沃武公由此掌握整个晋国,使晋君号令不能出于翼城。
探马报至洛邑,周桓王以为重树天下共主威风时机已到,于是打出为晋哀侯报仇旗号,发兵西征。乃命虢仲、芮伯、梁伯、荀伯、贾伯为将,讨伐晋曲沃武公。
武公抵挡不住周天子诸侯联军,一战不胜,退回曲沃。周桓王率军进入晋都,此时终得昂首气舒,命晋人立哀侯之弟湣为君,是为晋湣侯。
周天子撤军回师,曲沃武公便即出兵攻拔翼城,晋缗侯逃亡他处,由此失去故都。次年秋,周桓王号令虢、芮、梁、荀、贾国共同出兵,再次攻打曲沃武公,然而此番不似前次,最终不克而罢。周天子干涉晋国内政,亦便半途而废。
镜头转换,郑国都城。
繻葛大战获胜,郑庄公大宴诸将,深嘉公子元之功,使居大城栎邑,比于附庸。
叙功宴上,郑庄公对参战诸大夫各有封赏,惟独不录祝聃之功。
祝聃见诸将皆获封赏,始终没有自己之份,以为庄公遗漏,私下托人问之。
庄公回答:祝聃虽然攻高盖世,但彼发矢箭射王肩,以致诸侯无不震骇。我若因其射中天子之肩而录其功,天下必将议我不臣也。
祝聃闻言忿恨,还至府中,疽发于背而死。
郑庄公闻报,私给其家重赏,并命厚葬。
画外音:繻葛战后,周天子又失盟、向二邑,皆被郑、卫、齐联军所占。平王东迁时方六百里,如今只剩一二百里,前来朝聘诸侯愈加稀少,纳贡收入也渐朝不保夕。此年邓侯吾离与宜伯绥不朝天子,反去朝拜鲁国。邓国渐渐国势昌盛,史称吾离是为邓国中兴之君。
桓王十七年,巴国派使者韩服至楚,请求楚武王许其与邓国订盟通好。巴国欲联邓而先请于楚,是因邓、楚二国乃是姻亲,熊通娶邓候女邓曼为妻之故。
楚武王熊通从之,遣道朔为使,陪同巴国使者一同前住邓国结盟。未料使团在接近邓国南部边境时,却受到当地鄾国人袭击,韩服、道朔被杀身亡,财物被抢。
由于鄾是邓之属国,楚武王便令大夫熊章前往邓国,就截杀楚使之事问责于邓。
邓侯不知其中原委,故对楚王问责不予接受。
熊章回报,楚武王大怒,遂令斗廉率军,围攻鄾国。
邓国大夫养甥、聃甥率军救鄾,与楚军对阵。
斗廉借夜色悄然设伏,彻底击溃增援邓军。
鄾人闻信,不战而退,连夜弃城而逃。
由此一役,楚武王即报道朔被杀之仇,又占有鄾地,一举两得。
周桓王十八年冬,鲁国接纳邓国参拜。郑国以为鲁侯挑战自己霸主地位,遂约齐国伐鲁。
因郑国前番助齐北御戎师,齐僖公难以拒绝,只得应允,并请卫国出兵协助。
三国联军大进,与鲁军战于郎邑,距鲁都曲阜只有数十里,鲁国情形十分危急。
鲁桓公大慌,只得遣使赍持重礼前往宋国,请宋侯出面调停。
宋侯出面,分别致书郑、齐、卫三侯。三侯面商,因思鲁国与周王室关系密切,齐鲁又是姻亲,郑国教训鲁国目的也已达到,卫国并无利害关系,故都卖给宋侯一个面子,使鲁桓公纳币谢罪,三国便借梯下台,各自收兵。
是年卫国发生宫变,公子朔谋杀太子伋及公子寿。卫宣公无力平叛,万般无奈,被迫册立以公子朔为太子,次年郁闷而死。公子朔立,是为卫惠公。
镜头转换,关中平原。
武王克商之后,封同姓芮良夫于今陕西渭南大荔,是为芮伯,在周王室担任司徒。
周平王时,芮桓公与妻芮姜共同治理其国,不幸英年早逝,子姬万即立。
芮伯姬万沉缅女色,芮姜教育不听,于是逐子居魏。
芮姜称伯,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国君。在位期间内修政理,外御强敌。
周桓王十八年,秦宪公发兵攻芮,芮姜率兵抵御,以少胜众,取得胜利,诸侯大惊。
秦宪公虽败,但知耻后勇,此后不断拓展疆域,再将都城迁到平阳,并与犬戎部族继续作战。其后举全国之力攻打亳戎,使亳王逃亡西戎;秦据其地,掳其人口牲畜。犬戎诸部由此敬畏秦人,秦国自此在西陲基本已无敌手。
繻葛之战,陈侯随周桓王征伐郑国,大败而归。
陈侯本名妫佗,又称五父,与陈桓公皆是陈文公庶子,故称陈佗。
镜头闪回。周桓王三年,陈桓公在位。
郑庄公遣使至陈国讲和,桓公不许。陈佗出班劝谏。
陈佗:臣闻睦邻之道,乃为国家之宝。今郑公发使来聘,主公不如应和。
桓公:岂有此理!郑侯不尊天子,我与其言和,便是不臣!
两年之后,郑庄公发兵侵陈,大获而归。陈桓公终纳陈佗劝谏,派陈佗与郑伯结盟。
陈佗奉命前往郑国议和,郑庄公从之。
画外音:于是郑陈两国筑台相会,执牛割耳,置于朱槃,沥血于玉敦。司盟面北,对执牛耳者当众宣誓;戎右持玉敦以请盟誓,双方依次歃血,蘸涂于唇。歃血已毕,挖坑埋牛,将誓言置于牛身。此乃歃血为盟典故来源,持朱槃者便为主盟,所谓“执牛耳”者。
正当歃血之时,戎右持玉敦至于身前,陈佗竟然心不在焉,洋洋不睬。
戎右站立既久,身后侍官急蹴陈佗足跟,借以提醒。陈佗猛醒,慌忙歃血于唇。
郑国大夫泄驾:陈五父不敬鬼神,恐其不得善终乎?
会盟之后,郑庄公又派大夫良佐为使,前往陈国,与陈桓公再次歃血为盟。
陈桓公歃血之时,陈佗在旁侍立,神色有异。郑良佐大悟,还至驿馆,与随从私议。
郑良佐:你等见日间会盟之事乎?陈侯歃血,隐佗神色有异,陈国将有祸乱也。
随从:何以言之?
郑良佐:你等不记其前番莅盟之时,心不在焉乎?彼时早已萌生异志,今复现之。
随从:原来如此,主公明见。(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