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貌上来看,农工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虽比蒋先生要高,但习惯含胸缩脖,反倒觉得没有蒋先生挺拔。
因着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和丁香一个亲戚有些像,所以她多观察了一番。
“有劳农工。”
双方见礼之后,蒋先生拱手说。
农工将工具放下,对陆珣亦说,“开始了。”
陆珣亦点头。
蒋先生悄悄离开屋子,关上房门。
丁香上前蹲下,轻轻将陆珣亦长衫撩起,再小心翼翼将空荡荡地裤腿卷至膝盖处,有些狰狞的残肢便暴露出来。
缺失的位置大约是从小腿肚处开始,目前能看到横七竖八的疤痕,这些疤痕将截断处包裹的像个花骨朵,萎缩收紧的皮肤将疤痕撕扯地更加触目惊心。断肢处还附上了一层黑色,似乎是受过火伤的原因,让整个画面更令人难以直视。
檀香未能随行才让丁香开始贴身伺候,当然也开始日日见到这一伤疤,但每次看见心还是会揪一下。
回想她之前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见过许多更加丑陋更加血淋淋的场面,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而这样一个已经愈合的伤疤,却在静静诉说着一种潜藏在深处的、日复一日的绝望,让人更加不忍。
农工是个深沉稳重的人,看到这疤痕他连面色都没变一下,便拿出了工具开始测量并时不时进行记录。
因为他做活精细,光测量都约莫用了半个时辰,中途还会让陆珣亦站起来,做出不同的动作。
测完后,丁香将蒋先生请进来,农工说明自己要先打个样,之后还需调整。
在一旁的丁香忍不住插嘴,“关于打样,我有个主意想讲出来供参考。”
蒋先生立刻说,“请讲。”
“农工量的那般精细为的是做出的假肢最适合,但我最在意少爷用起来是否舒适,所以与身体结合的腔体部位极为重要。所以我想,不如用石膏刻着少爷的腿型做出一个模具来,这样子便能有相对准确的参考。不知这个建议是否可行?”丁香缓缓道来。
三人都听地很认真,末了,蒋先生看向农工。
“好。”对方言简意赅地回答。
意见被采纳,丁香很是有成就感。
农工效率极高,第二日就准备好工具来打石膏模型。
不愧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农工的精巧、耐心以及力量确实非一般人能及,那双精瘦的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裂痕,是他千锤百炼的证据。
昨日丁香只是提了做腔体的模型,农工却举一反三,将完好的左脚模型也打了出来,如此以来便能更加精准对照来打造假肢脚部。
忙活一上午,做完这些已到午饭时间。
蒋先生留农工一起吃饭,但对方推辞了,说要赶回去做进一步的加工。
蒋先生便没有强留,客气地将对方送到门口。
饭后,陆珣亦回房午休。
丁香收拾好床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陆珣亦突然开口。“你最在意我是否用的舒适?”
丁香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记得这句话。“那是自然,我见不得少爷您忍受疼痛。”
陆珣亦没再说话,挥挥手示意丁香退下。
躺在床上,他回想伤疤第一次被丁香看见时的样子,虽然当时她眉头轻皱,却没有丝毫厌恶和害怕,反而动作轻柔地拿手帕擦拭,像在呵护一件精美地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