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华门总统府的春天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氛,因为四川的战事虽然取消了一半公休假期,可即便如此每日到场的国务员们也提不起精神,整个新华门反而更显得死气沉沉。尤其是南方执政府筹备的越来越有声有色,让这个总统府越来越失去光辉,被赶走的国会议员们纷纷南下,甚至连现任议员都禁不住动心。
所有人或在表面或在心里,渐渐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的北洋政府还是以前的北洋政府吗?
就算南方联军还没有打出什么名堂,可南北的气势和国内的舆论早已经有了逆转,谁都不敢小看这次南方执政府的决心。
三月初的一天早上,怀仁堂总统办公室聚集一些人,正等待大总统袁世凯的到来。新春正月刚刚结束没多久,这些人脸上一点愉悦的表情都没有,一个个沉着脸色,就仿佛在参加一个庄严的追悼会似的。
站在靠墙位置的陆建章有些紧张,最近他有很多心事,尤其是关于四川战事的一些情况。前天参谋总部已经收到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可是这个消息他一直压着,不敢轻易呈报上去。本以为陆军部也应该收到消息,这种事还是交给段祺瑞去说才是最好。可是没想到,连段祺瑞也压住了这个消息。
报喜不报忧已经是北洋军根深蒂固十多年的习惯,原本北方的气势就受到了影响,现在要是把这个消息通报出去,那一定会闹出轩然大波。可陆建章不是傻子,纸包不住火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坏消息越是酝酿就越是恶劣。
他不仅担心这件事,同时也还担心四川第十八师的情况,自己的外甥冯玉祥现在就驻守在成都,万一南军一鼓作气打下成都,自己的外甥当如何自处?
就在这时,段祺瑞稍微挪动了两步,来到陆建章前面,他低声说道:“四川的消息不能在拖下去了,稍后大总统来了,还是直接如实汇报吧。”
陆建章怔了怔,有些懊恼的看了段祺瑞一眼,心里嘀咕着:你还打算让我去汇报?他冷着脸色没好气的说道:“段总理,陆军部您是部长,前线的事一直都是您在操持,我还以为段总理早就把消息汇报给大总统了呢。”
段祺瑞不动声色,陆建章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沉着气说道:“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稍后大总统来了,你我一起上报这件事,再隐瞒下去,四川可真要完了!”他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陆建章知道段祺瑞是什么意思,一个消息自然不需要两个人一起上报,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提前打招呼,稍后大总统来了两个人相互照应一下,尽量消弱隐瞒军情的嫌疑,省得陆军部参谋总部都惹上麻烦。他自顾怜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咱们胳膊肘当然不能向外拐了。在下必然以段总理马首是瞻。”
段祺瑞古怪的笑了一下,随后走到另外一边,尽量远离这边的杨士琦。
此时的杨士琦正与张一鏖、黎元洪闲聊,虽然谈话并不轻松,不过好歹是有话可说,比起周边那些身穿戎装的人物们总要好过一些。
没过多久,门外侍从官大声喊道:“大总统到!”
办公室内的众人收敛了一下情绪,个别几个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
大门打开,袁世凯步履迟暮的走了进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不过人终究是老了,身体的官能大有衰弱,身子就连走到自己总统坐席的这几步都显得过于困难。好不容易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何宗莲、李纯还有温州方面昨儿有电报过来,春江说四川告急,向咱们要援兵,这事看来不小,咱们今儿个要好好讨论讨论。倒是李纯、曹锟他们有心,一直在请战,他们打算趁着南方注意力都在西南之际,从东南两省下手啊!”他低沉的说道。
在场众人都有几分担忧,这才过了一个新冬,大总统的状况竟然判若两人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开口接话。杨士琦对军事只不过略略了解大局消息,其他方面并无深入,此时只能是负着双手一语不发。段祺瑞与陆建章频频交换眼色,寻找一个好的时机开口说话,不过显然这个时机不是现在。
黎元洪倒是有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黎黄陂,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难得见你有这样的热忱。”袁世凯慢条斯理的说道,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