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的,我睡着了。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喜鹊嘎嘎地叫着。我想赶走喜鹊,嫌它干扰了我的瞌睡,但感觉身子像被瞌睡虫拽着,就是醒不来。就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推我,我睁开了眼睛,见是郑三民。他笑嘻嘻地说道:“把我剥得腰痛的,你倒睡得马瞎子上墙。”
我一骨碌坐起,转头一看,太阳刺拉拉地挂在西边,看样子时候不早了,就问剥得咋样?剥了多少张?
郑三民说:“整整二百二十张,其它的都不行。”
话音刚落,身后的秀玲说道:“倒这,你下去看看,把我的墙剥成啥样子了,赶紧付钱,我还得去给牲口割草呢。”
郑三民手里捏着一沓钱,意思要我往出拿钱。我心里想:你不是给人家说你来是登记老人的情况吗?不是装着看见了墙上的老票子吗?统共一张才出了五毛钱,还让我往出拿,这不是明摆着跟我合作生意吗?就是让我出这份子钱,不会等这女人走了再跟我要?在一瞬间,我觉得郑三民不是真正干事的人,太小气了。好歹我还是在油田饭店当过副总的人,跟这人跑啥呢?为此,我迟疑了一下,故意说道:“你钱不够,逞啥能呢?”说着,我就站了起来。我身上统共装了不到五百元,给了老人一百,剩下就全掏了出来。郑三民让我拿出55元,我就给了他55元。
秀玲拿了110元准备离开,我叫道:“哎,你等一下。”看她回过了头,我问道:“你知道我们为啥买你墙上的这些东西吗?”
秀玲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拿出去卖了长个钱呢?”
“那你为啥不去卖呢?”
“这是我五六年前贴上去,当时去我娘家整理柜子时,在柜底发现了一沓老票子,我没给我爹说,就拿回来,看着孙中山那头像好看,那文字下面的图案好看,就贴在了墙上。早知有人买,我会贴吗?你们这个人说,如果不是贴了墙,这东西能值一块钱呢。”
我立即说道:“就是啊,连一块都值不了,你说我们要这干啥?还不是看见你家里情况不好,你老人瘫在炕上,我们同情你,才变个法儿让你赚点钱。我一月才三四百元,给你和你老人都快二百了,你以为我俩钱多得很?”
秀玲嘿嘿一笑说道:“只要你们对我有个同情心就好。我这么辛苦,里一杆子外一杆子的照顾这个家,别人还说我不好。床前久病没孝子。我心里想:要是你家出个瘫子,你跟我一样。黑猪笑话老鸭,笑话谁呢?倒这,我还把那命吊着,要是其他人,早就送上路了,还能在炕上睡这么多年。”
我立即神情严肃地说道:“别人骂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从你老人的状况看,你确实没做好。我奶奶常说,人都是辈辈接,代代传,有祸福轮回。你年轻时对老人好了,你将来老了,你娃就对你好。如果对你老人不好,你将来老了,你娃有可能对你不孝顺。别看你公公瘫了,说不定你老了,跟你公公下场一样呢……”
秀玲顿时有点生气了,脸一拉说道:“你别咒我。”
我见她转身走了,就高声说道:“从现在起,希望你把你公公伺候好,买点灭害灵,喷一点,把苍蝇赶走,把他手上的屎尿洗干净,你若对你公公好一些,我以后给你联系几个救助的团体,每年可以给你接济一点钱。”
秀玲一听,立即住了步,回过头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郑三民立即插话道:“给了你老人一百元,总是真的吧?我们这个人心肠好,本事也大得很,你只要听了他的话,以后绝对有好果子吃!”
秀玲即忙应承道:“好,好!我以前对我公公都好着呢,就是我那口子当了p客后,我心凉了,心里想,你对我不好,我就对你爹不好。你都不知道顾这个家,我还顾啥呢?所以,从前年起,我就不把他老人不当回事了。反正,一个家庭,男人好了,当媳妇的也知道孝顺。男人不好,想孝顺,没心劲,当儿子的也不领情。”
我说:“不管你男人咋样,你应该做你的人,尽你的孝。像你公公这种人,为啥吃不饱,穿不暖,还死不了?那是因为老天在保着他。寿命不到,老天不收。你如果尽了孝,就是给老天尽孝,将来老天会照顾你,给你赐福呢。我说的这是真的。不知你多少年龄了,啥文化程度,不信你可以在书上看看。”
秀玲说:“我好歹还念了个初中呢,比我那死鬼读的书多。我今年才四十岁,你看我的头发都白了几根,都是被那死鬼气白的。你这么一说,我一下想明白了,放心,我以后会对老人好的。我统共只有一个娃,上高中在住校,家里就我一个,你没瞧瞧,我那两头牛,都被我喂得皮毛油光油光的,要说照顾老人,只要我有心劲,我会照顾好的。”
见她这么说,我就拿出笔,将我的座机电话号码给了她,让她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这么一来,这女人两眼顿时放光,说:“你这小伙浓眉大眼的,个头又高,一看都是个好人,不知谁家姑娘烧到高香了,嫁给你,就从福窖里掉下去了。”
我心里想:我烂的跟狗屎一样,跟上一个三年级文化程度的人在混,只要不连累媳妇就不错了,还能谈得上享福。但在这个女人面前,我必须得装,包括在郑三民面前,该有的底气,必须有。
尚家女人走了几步,再次回过头,说道:“你们再要老票子的话,我给你们留心,我娘家二奶,纸缸上、针线簸箕上,糊的都是老票子,我娘家解放前可是地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