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欺诈现象屡见不鲜。有的老板买了好井,出油好,效益好,跟人家合作,就很顺溜;有的买了破井,就找机会赖账,要么分文不给,要么多少给一点,然后就给你找个借口,像挂灯泡似的挂了起来。这个黄,那个欠,算起来我们挣了不少钱,实际好多都在空中挂着,诸如此类的现象特别多。譬如陈睿斯的股东孙子龙在靖边组织施工,很多钱就要不回来。陈睿斯问起这个情况时,他就说:“有的纯粹耍死狗不给,有的以打官司为借口,故意拖延。”在他的手里,好多钱就这么黄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这些压裂队,像在山林中览食的羊群,到处奔跑,稍不慎,就被狼咬住了。人吃的亏多了,就会警醒起来。后来,为了防患于未然,我首先在技术和施工质量上加强了管理,对个别不作为的技术员做了调整,连司机和现场打杂的,都给做了培训。所以,我们上去施工的时候,都是一整套班子都跟上,各个环节都做到严防密布、丁卯配合,不给他人留下任何把柄!一旦工作起来,经常在山上熬个一天一夜。我知道这种管理是狠了一点,但不采取措施,我们就会被这些乱象给困住了。因为在这个油腻腻的土地上,毕竟利大于弊。不论多么艰难,搞压裂的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那里有井,那里就有压裂的车队。对我们这些搞压裂的人来说,是痛并快乐着。所以,为了挣钱,为了让公司发展壮大,我们必须加强自身和团队的管理。
随着油田开采业喷井式的发展,随着业务量的扩大,南阳的这台压裂车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燃爆压裂能解燃眉之急,但技术在两个老专家的手里,而这两个老宝贝已经在钻探队服务了,我们与谁分羹,就不能与顶头上司分。而且燃爆压裂技术难度高,风险大,作为民企,在没有专业技术监督的前提下,谁都不敢走这条截路,只能老老实实地干。
这时候,陈睿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再联系一台设备,用两台设备来做业务。为此,他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向我说了他的意思,考虑我办事的能力比较强,就给我介绍了局机关一个叫董鄂东的人,说他爸原来是廊坊石油系统研究院的党高官,目前已经退休了,但他的一个朋友在大港油田工作。让我去找一下董鄂东,看能不能通过他父亲,在大港油田找一台设备。
我就买了两条中华烟,在董鄂东下班的途中堵住了他,将陈总的意思如实传达给了他,让他帮忙。上次联系四川南阳的那个压裂车时,陈睿斯给了20万的信息费。这次,我也抛出了绣球,说如果这个事办成,我们不会让你白忙乎,会给一笔信息费的。
董鄂东就坐在我的车上,当着我的面给他父亲打了电话。第三天,我就带着董鄂东,踏上了去大港油田的路途。由于上面有人打招呼,对方也愿意租给我们。所以,大港油田对我的到来也比较重视。谈判也比较正规,是个小会议室,里面放了条形会议桌和鲜花,有领导,有记录员,还有照相的。除了我和董鄂东之外,人家就有五人参加。
为了取得人家的信任,我不卑不亢地把陈睿斯的身份背景和公司的经营情况介绍之外,还提到了租赁南阳设备的事,同时报出了相关负责人。意思如果他们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诚信等情况。谈判比较顺利,对方愿意把设备租赁给我们,但需要10万元的保证金,另外,他们算了一下路程,需要12万元的设备动迁费。
我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陈睿斯,他因为公司财务紧张,就支付了动迁费,至于押金,让我先垫付上。
各个环节谈妥之后,很快,我们就签了合同。在签合同的当天,我就叫公司及时兑现了信息费。至于多少,董鄂东是陈睿斯的熟人,他看着办。
半个月后,位于大港油田的这套压裂车回来了,作为公司的业务员,在看到机械徐徐停在面前的这一瞬间,我有种由衷的成就感,毕竟,我又一次完成了公司交给的任务。
大庆油田的这套压裂车接回来之后,第一站是吴旗。由于是我接回来的车,这个业务当然由我主管。上井的时候,陈总带了工程师等好多人,到了现场观看,结果施工时,出了故障。工程师、技术员忙乎了半天,还是不成功。
陈睿斯情绪很差,当场说道:“不要了,把这个车退回去!”并且态度很坚决,由于大港油田本身在陕北有项目部,立马让人把设备往陕北项目部开,也没征求我的意见,看问题出在了那里。当时,看到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设备从井场往出撤,我尴尬,失意,心乱如麻,想拦住车,再找找问题,跟对方沟通一下再说,但看到陈总脸色不好,态度很坚决,就没吭声。
过后,我把接车的过程前思后想了一下,我的理解是:这个设备可能放的时间长了,当初开走时,大港那面只是做了一下单车试验,试验时我在现场,亲眼看到运行很正常。但我忽略了一点,就是没有进行连车连试。
什么是连车连试呢?就是把几台车安装在一起做成一个系统,进行统一试验。错在就当时我忽略这点,没有连在一起试验就开到这边来了。而施工时,需要整套设备配合起来进行操作,所以导致试车时,失败了。
设备被退回后,因为有合同,那12万的动迁费和10万元的保证金,对方肯定不退。由于设备是我经手的,我垫进去的那10万元保证金,我也没好意思向陈睿斯提。这事,我像咽唾沫似的咽在了心里。
这台车到了陕北之后,当时离过年还有三个月时间。设备回到人家手里,好像没问题了,因陕北的活儿像井喷似的,特别多,人家过去之后,和我们一样,还是干的是社会市场的活儿。听说三个月时间就创造了300多万的利润。
到了年底,我听说他们的车在陕北挣钱了,由于我跟人家经理熟悉,就开玩笑也罢,认真也罢,跟人家要那10万元的保证金。经理说:“是你们违约的,还好意思要钱。”
我说:“虽然我们违约了,但没有我,你们的设备到不了陕北啊,你的设备到了我们的井场之后,公司分文没赚,还损失了二十几万的费用。其中我个人垫进去了10万元,这事是我负责的,公司不给,总不能让我白白花了这个钱啊。”
那个经理通情达理,经我这么一说,很快就把保证金给了我。
这是自我给陈睿斯打工以来,他在决策上的又一大失误。第一次失误是为了要回钱,放走了两位老专家;这次失误是退回大港油田的车。那台车一个月只有20万的租赁费,就是停上几天,找一找问题,才能花费多少钱?我知道,陈总的这个决定有点情绪化。人在情绪化下的决定,往往留有遗憾。不是么?陈总带着情绪做出的这个决定,至少让公司少赚了几百万元。
但这事倒给我提供了一个经验,后来我在山西搞压裂的时候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我就有了正确的认识,在事故关头,轻易不能说“不行就算了”这句话,遇到问题,尽力去解决。挖不透,不放弃。即使要放弃一件事,要在深思熟虑的状态下,不能跟上情绪走。
大港的车绕了一圈就走了,支撑压裂业务的,依旧是南阳油田的车。
南阳车队队长彭成高高瘦瘦的,平时话比较少,看起来性格有点冷傲。我发现他喜欢看书,有空就躲在车里看书消遣,与职工不太交流和互动,有事了拿规章制度硬往下套,谁顺眼了,他咋样都行。看不惯谁了,很少与其搭话,缺乏与整个团队的思想与情感方面的沟通,这样,难免有工人对他不满,有时候在工作上,就与他作对。他们队伍不团结,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我们的工作,动辄就配合不起来了。譬如,刚要施工时,车不合适了;施工完了,现场都准备好了,拉设备的车却到不了位,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常发生。因为我们在靖边施工、在定边施工、在吴旗施工、都是一套车来回跑,跑一趟一两百里。大型装备跨区作业,如果配合不好,人累,车累,而且往返途中,还有风险,这在无形中,就给我们增加了成本。
关于这些现象,陈总在彭成跟前提了几次,要么彭成就找个理由,说这很正常嘛,毕竟是工队,不是部队。他带来的人是工人,不是民工。人家即使不干,照样有工资拿。言下之意,对待工人不能要求太高。要么就轻描淡写地承诺道:“到时我在会上提一提。”过后,彭成提没提?反正,散漫和拖沓的事儿经常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