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山爷的命令,且又有两个侍女日夜陪侍着,便再无人敢擅自来后山骚扰轻颦了。
自那次与轻颦争执过后,狼野也未再踏足过后山半步。他并非是顾忌义父的命令,只因他内心里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作祟,使得他一时失去了面对轻颦的勇气与信心。既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倒不如不见面。
轻颦虽有了思彤与幻月两名女子作伴,且又跟着她们,学了一些刺绣手艺,可她终是心不在焉的。她所企盼的,始终是能够早日下山。只可惜,她虽终日苦思冥想下山之方,却终也是无计可施。
高玉深知轻颦的心意,便时常开解劝导她。渐渐的,二人逐渐熟识起来,便待彼此为知己。
转眼到了除夕。大年夜里,这些山上人家也庆贺的热闹非常。轻顰深知后山冷僻,便允许思彤与幻月一道,回寨子里去守岁。让她们与往日的同伴一道,在来年里,为各自讨个吉利。
山寨里,山爷也邀请了郭神医一道,与众兄弟、家人,聚在了一处,通宵畅饮。高玉因感染了风寒,便留在了后山。
大年夜里,轻顰守在炉火旁,一面做年夜饭,一面为高玉煎着药。
无论做饭还是煎药,轻颦本都不在行。如今两样放到一起来做,她自然是更显吃力了,手忙脚乱的。
她一个人在厢房里,正蹲着身子,专注的照看着灶膛里的柴火。忽闻身后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便转过头去看。只见高玉披着外衣走了进来。他面色苍白,病容憔悴。
轻顰赶忙站起身,迎了过去,嗔怪道:“外面天这样冷,你何苦还要出来?等我做好了饭,便给你端过去,你好歹也要吃些。”说着,她又看了看炉火上的药,道:“这药,只怕还要再熬些时候。你快回床上歇着。”轻颦一面说,一面将高玉推向门外。
高玉满脸愧疚,又咳嗽了几声。声音孱弱道:“思彤与幻月都不在,我怕你忙不过来,想给你搭把手。”
“不用。”轻颦扶着他,出了厢房的门,又叮嘱道:“粟米已下了锅,你只管回床上躺着。一会做好了,我自然会给你端过去。你就在床上吃,免得下来又着了凉。这几日异常寒冷,你再没胃口也得吃些,肚子里暖和,风寒也好得快些。”
高玉受轻颦如此悉心照料,不免满心暖意,便带了几分笑意回身看着她。只见,她的鼻子、额头尽都沾上了黑炭,犹如花猫一般可爱。高玉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轻颦不解其意,只停住脚步,怔怔的望着他。
高玉伸出手,轻轻帮她拂去了额前与鼻头的黑碳。
轻颦明白过来,是自己太过愚笨,手忙脚乱间弄脏了脸。知道自己出了丑,轻颦不禁现出了几分羞愧之色。
两人无言,只相视而笑。的确,在这寒冷的除夕之夜,两个人躲在这冷僻的后山上,孤苦无依。仿佛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们,不过是被那热闹遗弃的可怜人罢了。
他们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宛若两只同病相怜的羔羊,在这样的风雪之夜,唯有紧紧依偎,才可体会到丝丝暖意。这种惺惺相惜之情,正是贫苦之时,知己间所能给予彼此的至真至纯的友谊。
就在二人彼此欣慰对视之时,不巧,恰被狼野撞见了。
狼野本是奉了山爷的命令,来给他们二人送吃食的。不想一进院子,竟兜头撞见了他们二人如此亲昵的一幕。狼野只觉头脑里茫茫一片空白,便只提着食盒,目瞪口呆的拘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们,竟忘了言语。
“狼野?”高玉注意到他时,他仍有几分恍惚。
闻听高玉之言,狼野才勉强回过神来。他走上前,吞吐着道:“我……不,是义父,他让我送些吃食过来。”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食盒递到轻颦眼前。
轻顰自看见了他,便收拢起了笑容,沉下脸、垂着眼帘不看他。见他将食盒递了过来,轻颦也并不伸手去接,只当作没听见、没看见一般。
狼野一时尴尬,便转手又将那食盒递给了高玉。讪讪道:“义父让我替他传话,叮嘱你仔细养着。若缺什么,只管朝他去要。”
高玉闻言,不由连声道谢:“有劳山爷挂怀。烦请你回去转告山爷,只说我并无大碍,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略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狼野虽嘴里应着高玉的话,可他的眼和心,却全都落在了轻顰身上。他心事重重一般,并未将高玉的话听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