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里已经荒废了好久了吗?”
掰下一棒苞米,笨拙的拨开表皮,择干净一缕缕玉米须。放在手中,程序掂了掂。
好轻。
看着手中的苞米那干瘪皴裂的发白籽粒,以及那长的参差不齐,仿佛是被谁咬过,布满空缺的苞米棒子。程序感到他手中的不是粮食,而是某种莫名的苍凉。于是几只细犬便在一阵的呻吟声之中,长出了翅膀飞天上去了。
随着细犬们伸着舌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芜湖~一声冲上蓝天。
一低头,入目,便是满眼的青黄不接。
遍布在一望无际的平整土地之上的,是一团团的黄色与绿色,下午的斜阳带来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薄被,于是它们便模模糊糊的沉眠着。被破旧的石质引水渠那灰暗的边界,划分成一个个浑浊的色块。像是笨拙美术生的蹩脚调色盘。
而程序现在就处于一小块绿色之中。
这是一堆玉米,不同于程序所接触过的田园风光——整齐的玉米比人还高,丰润的玉米棒子吃俩就顶饱。
这里显得无比的杂乱。
玉米和不知名的草本植物混杂在一起。你挤着我,我搂着他。以一种不去追求产量最大化的方式安静的生长在一起,像极了一个小家庭。程序又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大的掰下,这个也是小的可怜。看来在这荒废的十几年里,这些玉米早已野化成了最初的模样。
“十多年了吧,这里是最先被攻陷的。”
落梅熟练的撕**米皮,收集着其中能吃的玉米粒,比起程序那黑瞎子掰苞米掰一棒丢一棒快不了多少的低效,她腰间的小包已经鼓了起来,行走间会发出令人满足的声音,哗啦啦的十分动听。
“原本这里只是一个专门种地的边陲农业镇。也不知道那些秃瓢发的什么疯,先打这里。把这儿打下来,竟然就不管了。也不耕种,也不住人。这么好的地就荒了。”
“···他们是不用吃饭的吗?还是说他们人很少?”
“并不是,那群秃瓢的人口还是蛮多的。”落梅回答到:
“回音镇原本是他们用来当做狩猎的集散地的,不过近几年似乎有所变动。根据侦查队的最新报告,似乎是因为他们内部几个皇子,由于一些争锋斗艳的事需要人手。加上回音镇这儿并不是太重要,于是这里的人就全被召回了。”
落梅深色复杂的看向远处荒芜的小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还挺幸运的。至少带回族典,再找到你,就不需要死更多的人了。”
“···那听起来还蛮幸运的。所以冒昧的问一句,还有别人吗”
(直男犯病)(没有回应)
“第二特遣队。”
顿了一会,落梅说到:“原来二十五人的第二特遣队,现在已经全部出现在你的面前···秃瓢们的东西都被食尸藤卷进地下了吗?”
突然被问到的程序有些懵,但还是回答到:“都卷进去了。”
“那就是了。”少女自顾自的掰着玉米,以一种似乎是很随意的语气说到:“都在这里了,所以说我们还是很幸运的,最起码我们完成任务了。所以你不会是好奇,为什么我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悲伤吗?”
“···有一点。”
“呵。”
少女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似是无奈:“你不会以为我这个年纪,这个样子不应该出现在战场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觉得我现在应该呆在家里,烤着舒适的壁炉,跟着年长的奶奶学着怎样打一件花纹优美,防风保暖,针脚密集的毛衣?别告诉我你老家已经和平到这样的地步了?”
“···”看着眼前瘦小,却肌肉线条明朗的,似乎不到十四岁的少女,程序无话可说。
“我虽然不是很强,大的战役正面对抗也轮不到我,但我好歹也是有点战绩的。”少女以一种稚嫩的声音,成熟的语气说出完全不符合她外表的话:“我从六岁就在战场上呆着了,是不是很惊讶?只要营养跟得上,年幼的兽人发育的都是很快的。”
“但那又如何,这只不过是他们发起战争的又一个借口罢了,什么对于生命的亵渎,什么食尸的蛮荒兽,什么偷窃上帝生机果实的小贼。”
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在意程序的反应,少女像是介绍世界背景一样,一直说了下去:
“我也不习惯于这一切。”
“我不习惯于那个排长叫我去取点粮食,回来时食尸藤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我也不习惯利刃插进后颈的手感,骨骼的阻挠让我感到自己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祈祷自己早日习惯这一切。因为或许只有习惯了这一切,我和黑猫才不会成为某个敌人酒后的谈资。”
“印象中与父母的第一面已经记不清了,而最后一面是种上一棵禾果,再浇点水。”
“我真的应该庆幸。我们的丧葬习俗是由食尸藤,将族人的躯体归还给大地。”
“这是秃瓢的又一个借口,但最起码不会再让我看到尸体而流泪。”
她将手插进腰间装玉米粒的布包中,不太好看的包里面,不太周正的玉米粒摩擦着彼此,却是发出了能够让人吃饱的动静。抓起一把,她淡淡的说到:“我不想变成枯骨,也不想变成玩物,更不想变成历史书字缝里的空白。”缓缓松手,大小不一的颗粒欢呼雀跃的在指缝间落下,落入袋中。
“我要抓住自己的命运。”
落梅敞开袋口,示意程序将收集的玉米粒放进去,一脸嫌弃的说到:“你老家是城里的?还是什么工业镇?连没手的黑猫都比你干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