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弋左手被晁玉玫牵着,晁玉玫这时不过47岁,身着一套毛呢西装,皮肤还很光滑,张弋对妈妈的最后印象还是她58岁那年将自己送上前往北州的红壳火车,在站台依依不舍目送自己而去的形象,张弋记得自己还在大学准备参加“一二.九”大合唱时,接到父亲以及姑妈的电话,说你妈妈已经快不行了,张弋从千里之外赶回家才知道妈妈在他上飞机前就去世了,张弋看到躺在灵柩里的妈妈的脸色极差,手背皮肤因在医院抢救时打点滴的缘故变得干燥粗糙,他颤抖地找出家里的粉底液、眉笔、口红,给她化了一个简单的妆,又在她已经冰凉的手背上涂抹了一些面霜。往事历历在目,他来不及对母亲表达过爱意,今日他小小的手,却能再握紧妈妈温暖的手,张弋心中无限感慨。看着自己的小手,他突然想到了女儿新玥,新玥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但这个贴心的小人儿会说:“爸爸,我们拉勾,我们要一直爱对方不变,永远互相爱另一个。”张弋张了张嘴,本想照搬女儿的话说给晁玉玫听,无奈自己还是笨嘴拙舌,干脆小头一歪,边走路边轻靠在晁玉玫的身侧。
晁玉玫的灵魂今日被梦仙牵引而来,梦仙对她的记忆进行了抽丝剥茧的分析,给张弋勾画出了这个穿越的时空,同时又暂时封印了晁玉玫在47岁以后的记忆,因此张弋看到的晁玉玫是他真实的妈妈。但张父张龄清的灵魂已在银汉之外飞升成为上仙,梦仙仅与其有过一面之源,只隐约觉得是一位仁厚的仙君,又结合晁玉玫记忆中敬业奉献、善良朴实的如意郎君印象,梦仙用梦河粘土所塑造的只能是一个稳重有余的君子形象了。
但张弋所了解的张龄清却有着悲天悯人又腹黑嘴毒的鲜明个性。在厨房,张弋终于见到了父亲,其实因为母亲去世得更早,张弋想流的眼泪,这十多年也流干了,但对于父亲,这十年(自晁玉玫去世起至父亲去世止)的相依为命,还是让他对父亲有着更为澎湃更为深沉的眷恋和愧疚。张弋急切地期待与身体还很健康的父亲打打闹闹,听父亲指点江山、戏说时政。
张弋用流水洗了手,坐在饭桌前,粘土牌“张龄清”道:“小弋,快点儿吃饭,今天要好好上学,乖。”
张弋只觉得古怪,爸爸一向任由自己人性发展,常常说自己已经太乖了,不用那么拘束的。他打量着“张龄清”,因晁玉玫图便宜,给父亲买了许多老头白背心,张弋能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腋下。晁玉玫心大,留意不到这些细节,但张弋是因为后来照顾张龄清肿瘤术后的缘故,他知道爸爸左边腋下有一颗绿豆大小的棕色痣,而且此时张龄清还未退休,皮肤还没有因为游览山川被晒得黝黑,身材也还微胖,那颗痣应该看起来更为明显才是,但张弋看着爸爸时不时热得用毛巾擦汗,他抬手时除了腋毛,那颗棕色痣并不存在。
张弋当即就知道“张龄清”恐怕是个西贝货了。他问道:“爸爸,您说的这周要给上初一的学生讲解陈毅元帅的诗,是什么诗啊?”
“张龄清”又非正品,也没有备课,自然一愣:“啊?爸爸忘记了,忙糊涂了。”梦仙露出一丝苦笑,他太难了!既然正主已经识破了,这个梦境也就失效了。张弋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眼前光线移转,他还靠在玄玄胸口,二人正立在天河神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