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才从混乱中稍微平静下来。【】方修默默地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表情淡然。顾安在确定我不会再乱动后才退到了一边,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谈话。我老实地坐着,微微带喘,刚才那番折腾可让我够呛,嗓子几乎都喊哑了。而我最难受的还是脑袋,在方修用那种奇怪的方法帮我强行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后,我觉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大面积脑损伤。因此,方修也没指望我能再说话,他理了理在混战中被弄得微乱的头发,就径自说了起来:“之前经历的事情你也想起来了,我相信你对整件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推测。而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很久以前,远在你出生之前的事情开始说起。你也学过几年民族学,对西南的民族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墨氏告诉你的身世没有错。你就是那个曾经建立了大理国的段氏其中一支的后裔。曾经的段氏,是西南地区崛起的一个强悍的家族。而原因,除了段氏族人的出色才能之外,很大部分是因为段氏的先祖在很久以前接受了一股强大力量的传承。具体情况不清楚,但自从段氏能够运用这股力量,他们便成为了西南地域数百个部族中的最强者,先是帮助南诏建国,最后自己称王,建立大理国。依仗着力量与强权,段氏的王位传了数代。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股造福段氏的力量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渐渐开始反噬段氏一族。段氏族内的高层经商议后决定封存大部分力量。然而在力量衰弱后没过多久,在段氏内部出现的问题以及旁人居心叵测的觊觎下,段氏的王朝还是覆灭了。之后为了保全族人,段氏始终隐藏着这股力量,并在族内制定了严格的规定,譬如只有幸存下来的一支中的嫡系才可以在危急时刻完整地启用力量保护家族;旁系族人则必须拼上性命保护嫡系。当然,段氏的先祖为了数百年之后的这一变故也提前做了些预防。他们在早前战争中与同为西南强族的墨氏结为同盟。那个时候的墨氏与段氏还是远亲,再加上段氏运用自己强悍的实力多次帮了墨氏大忙,因此墨氏先祖对段氏忠心耿耿,决定与段氏签订契约,让自己的后代尽心尽力地维护段氏一族,既是报恩,也是效忠。而这个‘签订契约’的方式你也看到了,墨氏前额被留下了图案是段氏的图腾模样的契印,这个契印只有当段氏最后一个嫡系后裔死去才会从墨氏族人额上消失。通过契印段氏可以牢牢控制墨氏的行为。因此在段氏落魄后,墨氏一直自愿或被迫地做着保护段氏的工作。”说到这儿,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契印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跟紧箍咒是一样的?”方修解释道:“契印与人的神经相连接。通过契印段氏可以掌握墨氏族人的情绪波动,压制他们的**,在对方情绪波动异常是判断出他们的反叛之心,就能瞬间催动对象额上的契印,压迫他们的脑神经,使人异常难受失去反抗能力,甚至杀死对方。”这手段真是残忍。我暗暗地抽了口气,心里有些不舒服。怪不得墨氏对我如此憎恨,换做是我,我也会对这种行为恨之入骨的。方修继续说道:“在二十多年前,段氏内部再次出了问题。嫡系与旁系长期以来由于待遇的不平等早已积怨已久。出于保密的需要,段氏内部一般是族内通婚的,倘若与外人结婚,会受到族里的严厉处置,使他们永远不能说出段氏的机密。但是在当时有一个族里的年轻人偏偏爱上了非段氏出身的外族人,并且偷偷与那个外族女人结了婚。不久后段氏高层就查出了这件事情。那个时候正是风声很紧的时候,尽管段氏已亡国数百年,但在长时期的隐藏中段氏依然因为自己的奇特力量而被仇家与贪婪的外人觊觎,发生了不少族人遭到袭击的事件。所以他们在得知那个年轻人的事情后,认为在那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情对家族太过危险,那个不明身份的外人很有可能会危害段氏的安危。族中老辈便将他找到,告知他,要么放弃现有的家庭,要么喝下能使人完全失忆的毒药,离开段氏。就在年轻人考虑之时,消息传来,段氏的老族长遭到了仇家的伏击,去世了。于是,尽管年轻人当着长老们的面饮下毒酒,如同失忆一般离开了段氏,但家族仍对他不放心,深入调查之后,族人们发现,那个年轻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没有中毒,而且还和一伙不明来历的外人来往密切。然而,在家族对他进行处理之前,他连同他那可疑的同伙一起,对段氏发动了突袭。那个年轻人,尽管并不拥有嫡系的血脉,仍旧试图闯入了段氏封存力量的地方,解开了上百年的封印,先于嫡系一步得到了力量,尽管力量的重负他感到很痛苦,但是……凭借着超乎人想象的力量,他仅以一己之力杀尽了段氏一族。”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震。我想到了先前墨渊对我说过的话,他提到段氏的灭亡是由于“内乱”,没想到还真是这个样子!那么说……“在段氏灭亡的那天,你的父母将出生没多久的你托付给了前来护卫的墨氏。他们在最后的时刻祈求墨氏,让他们保证抚养你到成人。作为交换的条件,他们将世代镇守的数个段氏族地的进入方法告诉了墨氏。等于说,他们为了你能好好活着,将段氏守护了百年的秘术与财富拱手送给了墨氏——然而,墨氏后来的所作所为你都知道了,他们仅仅是迫于契印威慑的余力把你养到了二十岁,自己却谋划了一场大戏,不仅要得到段氏祖地里封印的力量、财富,还想杀掉你,以做到完完全全地解除契约。”原来是这样。方修之后所说的东西我都听不太清了。我从他讲述的最初心里便有着隐隐的期待,没想到在方修提及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我就像是心房遭到了最深重的触动,刹那间,脑海里反复回想的只有方修口中的那几句话……我的父亲和母亲!……几乎是立时,我就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比方才更甚的难过。我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手边的床单,衣服上落下大颗大颗的水珠……泪水吗……一片寂静。只有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咽逐渐从我紧捂着嘴巴的指缝间透出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最后我终于不顾在场还有人,索性放开来嘶哑着痛哭出声——我的双手紧紧地扯住床单,又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可是、可是……有人扶住我的身子。我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几乎没有心情再听任何人说任何事,也不想再做什么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想了。管那些该死的真相是随风而去还是沉入下水道,都与我再无瓜葛。在这个夜晚,我听到了自己父母的结局——那是我亲耳听到的,这世间最悲伤的故事……静静地伏着约莫有几十分钟,我忽而侧过头,看向沉闷地坐在对面的方修,哑声说了三个字:“他是谁?”方修看着我,缓缓道:“段玖宁。”我木然地坐起来。方修接着说了一句:“我就是段玖宁的人。”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只听他又说道:“去年暑假你被顾家的人带到山里打猎时,派我来劫走你的就是段玖宁。只不过当时本该在暗中接应我的人被墨氏干掉了。”“去年暑假……”我低声重复,“那么现在呢?”“现在,”他的眼睛骤然变得有神,竟然对我浅浅一笑,“我是你这边的人。”“我这边?”我嘲笑了一句,“那么我算是哪边的人?”方修淡然道:“除掉段玖宁为段氏一族报仇,再处决墨氏那帮叛徒。”“哼。”我冷笑一声,又问,“你当段玖宁的喽啰好好的,怎么要帮我?”他说:“我也是段氏的一员。”我吃了一惊,他继续道:“我有部分段氏的血统。在段玖宁大开杀戒之前,他将那时还很小的我作为他日后的手下带在身边,并在灭族后的时间里训练我成为能够替他办事的人。”说着,他挽起衬衫的袖口,在小臂处,我看到了那是与墨氏额上类似的——契印……“在地宫的时候,我抢先一步进到了封印力量的地方,那里还有着段玖宁未能全部传承完的剩余力量。我取了一些自己身体刚好能够承受的,解了契印。”我沉默地盯着他手臂上的契印。我想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我受尽折腾的大脑显然已难进行更多的思考了。不过方修很适时地看出了我的苦恼,他道:“要完成我说的两件事,你要做的就是趁着段玖宁还未到力量复苏的时期,拿到段氏封存的剩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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