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凤和秦怡正坐在枣树下吃饭,见他回来,秦怡说:“大,您的饭给您盛好了,赶紧来吃吧。”赵金凤笑说:“你大心里可甜哩!”秦博厚又幸福又自豪道:“那是当然,比吃了蜜都甜!”又说:“小妞儿,我把盐搁屋里就去吃饭,你娘说了,这盐可是能吃出双眼皮哩!”秦怡望着赵金凤说:“娘,真的呀?吃盐真管吃出双眼皮么?”赵金凤说:“哪能会,说着玩的。要是吃盐能吃出双眼皮,就没有单眼皮了。”秦博厚把盐搁在案板上,边往这边走边说:“这盐真能吃出双眼皮,你娘的双眼皮就是吃这盐吃出来的。”
秦怡仔细瞅着赵金凤的眼皮说:“娘,您的眼皮还真成双眼皮了哩!俺大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说着,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赵金凤问道:“你干啥去?”秦怡忽闪着清澈明亮的双眼道:“我去抓把盐吃!”赵金凤和秦博厚都大笑起来,把秦怡笑愣住了。秦怡一脸迷惘道:“笑啥?”赵金凤笑说:“还嫌你的眼皮双得不够狠呀?赶紧坐下吃饭,别听你大瞎说!咱不去抓盐吃也是双眼皮!”
秦博厚无辜道:“我没瞎说,是你说的你的双眼皮是吃了后叶寨集上的盐吃出来的,我只不过把你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赵金凤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以带有命令式的口气说:“行啦,赶紧坐下吃饭!小妞儿你别再发癔症,一会儿小芳来了你又没吃罢!天天都是小芳等着你,你就没说你也早一回等着她!你俩一块儿放学回来,你到家吃半碗饭了她还不一定到家,咋回回都是她吃罢饭来到咱家里你还正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耽误你吃饭了!叫你说,哪一天不是你一回来就开始吃饭了?真不知道到底是小芳麻利还是你太磨叽!”
秦怡受到数落,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心情立时抑郁了,嘟起好看的嘴吧,阴着一张俏脸,再也不说半个字,坐下来吃饭。赵金凤见她生气了,笑道:“她大,瞧你闺女,我就说她两句,她就给我脸子看!”秦薄厚笑说:“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信你等着瞧,眨巴眼的功夫她就又高兴起来了!回来的时候,从出了校门口她就谁都不搭理的自个头前走,走得飞快,我和小芳都撵不上,我心里纳闷,还以为我得罪她了,谁知道她是因为跟小芳闹别扭了——”
赵金凤插话道:“因为啥?”秦薄厚说:“——我正要说原因哩,到了后叶寨后面,我想起忘了买盐,小芳就跑回去买盐——小芳真是个好闺女,懂事儿还机灵——我问小妞儿为啥生气,你猜她咋说?”赵金凤说:“她咋说?”秦薄厚说:“她说她没说过小芳!”赵金凤瞅着秦怡笑道:“就因为没说过她你就生气了?”秦怡有点不太好意思,转变话题说:“大,您赶紧吃,吃完了我再给您盛一碗。”秦薄厚还没说话,赵金凤言语中泛着酸意先说道:“我净是瞎养活你了,咋没说给我盛一碗啊!”秦怡说:“您不是还没吃完么!”
秦薄厚附和着女儿说:“对呀,你还没吃完哩,等你吃完了,小妞儿也给你盛,是不是小妞儿?”赵金凤说:“你也没吃完,她咋要给你盛呀?还是不一样,她打骨子里跟你亲,不跟我亲,打小就这个样子!这回,我也生气了!”秦薄厚笑道:“赶紧哄哄你娘!”秦怡依言道:“娘,您别生气了,小妞儿给您盛饭去!”赵金凤说:“这会儿讨好我,晚半年了,我已经生罢气了!”随后笑说:“娘咋能真生你的气哩,你是娘的宝贝闺女呀!赶紧吃,一会儿小芳就该来了!”因提到小芳,于是又接着前话说道:“小芳那闺女的嘴就是好,有嘴有牙的,一看就是个有能才的样儿,不知道将来能到哪个田地里,可别碰见一个不挨节的男人!”
秦薄厚说:“这谁能说得准啊,又没长前后眼,看不透前面的事!照常说女孩家的命天注定,自个做不了主!就跟东头王大炮的闺女王芬了,不是嫁了那么一个人渣货,能到今天这步田地么,关在监狱里活受罪!”赵金凤叹道:“她也是被逼得没了活路,才放那把火,能行一点谁去狠心烧房子啊!”秦薄厚说:“将来给小妞儿说婆家的时候,一定得打听清楚,有一点不好的人家,就绝对不能愿意!”
秦怡支棱着两只耳朵听父母说话,听父亲忽然扯到她身上来了,并且说的还是找婆家嫁男人的事,顿感难为情起来,羞涩扭捏道:“我才不说婆家哩!”随后又道:“要说也说像俺大哥那样的人家!”赵金凤和秦薄厚相视一笑。赵金凤说:“对了,刚才在村口闲站,大胜媳妇问我给不给小岭说媳妇,她说要是说的话,她给小岭说一个,还说保管我满意。”秦薄厚说:“你咋说的?”赵金凤说:“我说小岭还小,正上学,先不急。”秦怡接话道:“叫小芳给俺大哥当媳妇,您和俺大不都夸她好喜欢她么!”赵金凤说:“别口没遮拦的浑说!”
秦薄厚说:“要不是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我看还真不赖!虽说早已出了五服,可终究是一脉传下来的。”秦怡说:“她百样儿都好,就是单眼皮叫人不如意,对了,一会儿她来了,我抓把盐叫她吃。”秦博厚说:“要是后叶寨集上的盐真那么神奇,能把单眼皮变成双眼皮,估计后叶寨集上早就没有卖盐的了!”秦怡说:“为啥?”秦博厚说:“都被打死了呗!你想啊,世界各地的人必定闻风而至蜂拥而来,那时候谁还拿钱买呀,因为拿再多的钱都买不到,肯定你争我夺,相互残杀,连带着把卖盐的都杀死了,说不定整个后叶寨都给荡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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