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直到傍晚,才重新踏出山洞。
白日那片祥和的森林,变得幽暗恐怖起来,那些柔和且芳香的花朵自白光消失后,逐渐失去光泽,花朵内部竟长出数排尖牙,甚是恐怖。
小心翼翼行了不出几丈,一条长达数十丈的赤眼森蚺自树木顶端盘旋而下,吐着鲜红的蛇信冷冷盯着众人,还未待一群人出手,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一只更为硕大的豹纹虎兕一跃而出,直接咬住森蚺颈部,一番缠斗后,森蚺渐渐失去生机,那头如磨盘般的虎兕调转青眼,盯着众人作匍匐攻击状。
徐清沐取出背后愁离剑,幽暗中剑光凛凛,倒是给众人壮了几分胆。
身旁曹丹与李诚儒同时做好攻击准备,红甲更是一个侧身,将大戟横在身前,准备殊死一搏。如果说刚开始护送这少年,只是为了王子乂将军的命令,可这般行程下来,一路上见识了少年的心思缜密,背后对受伤将士多有照顾,包括对那群水上蟊贼的处置,都让红甲心中对此十分肯定。等到护送完成,若能活着回去,定要跟王子乂大将军好好喝上两杯,讲述下这个徐清沐的不平凡。
只是徐清沐坚定的摇了摇头,这凭空而来的任务虽然没有强调不可靠他人力量,可徐清沐心里认定,这路,还是要自己尽力去走。以前和老乞丐在村中逮到鸡鸭,偷摸烧烤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生火架锅、拔毛解剖。哪怕熏得涕泪横流,烟熏火燎的灰头灰脑,老乞丐也不会伸手帮助自己。这么多年来徐清沐仍然记得老乞丐那不正经的比喻:“我们为之奋斗的每一个过程,每一滴汗水,都是在为最终结果做好铺垫,添油加醋,让最后能够食之有味。好比那女人滋味,只有亲身经历,才可明白其中的乐趣。如果只是听了别人吹嘘,白白让自家兄弟遭受了罪一场。”
徐清沐当然听不懂为啥会让自己兄弟遭罪。
就像现在,曹丹理解不了为何连剑修都不是的徐清沐,依旧敢一人提剑而上。
那青眼虎兕低吼一声,柱子般粗的后腿一蹬,向前方扑食而来。张开血盆大口,照着徐清沐脑袋咬去。徐清沐顺势一躲,一个侧身翻滚蹲在树旁,找准机会用愁离剑上挑,只是那虎兕皮毛太厚,别说伤到那虎兕,就是破开皮毛都是奢望。
一个回合没中,徐清沐重新换了口新鲜气,握剑的手松了松,接着五指有序慢慢再次握紧,体内北冥三十六周天自动运行,一股精纯能量自丹田向四肢发散而去。徐清沐左手握紧成拳负后,右手执剑斜指地面,双眼死死盯着面前凶兽,吐出先前胸中浊气,脚尖轻点,向前激射而去。
那老虎显然也是开了智的灵兽,见到眼前来人气势陡增,心中也是起疑,没有立刻攻击,而是低首伏地,做防御状。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徐清沐剑尖前指,一鼓作气,如风般向前直刺。那灵兽抬起前爪,直接和愁离剑碰在一起,竟然擦出零星火花。借着力道,徐清沐欺身压近,左手握拳直接砸在虎头上,拼尽全力的一拳让那虎兕脑袋一晕,随即甩头将眼前少年挑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已经飘然落地的徐清沐看似取了上风,实则心中暗惊。自己修习这两个月的拳法,不说能够一拳退敌数十,起码练气期武夫,能够挡自己这拳的人,不多。而眼前这只靠身体强度的灵兽,竟只是晃了晃头?
来不及太多考虑,徐清沐脚尖后跳,躲开一记攻击。随后脚蹬树木,反向举剑,空中作仙人散花状,举剑刺向那虎兕一只眼睛。速度之快,让旁边的纯阳道人眼睛一亮。这小师弟,有几分姿彩。
只是那看似笨重的虎兕身行却异常灵活,稍微摆头,刺偏了的愁离剑便不能在深入半分。虎兕一个甩头,将眼前少年挑飞出去。接着迅速用尾巴横扫,钢鞭一样的尾巴硬生生抽中少年,好在徐清沐提前用双手护在胸前,可即使这样,体内依旧一阵翻滚,仍是被击退数十步。
以剑拄地保持平衡的徐清沐再次换了口气,强行压下体内气血翻腾。不容那虎兕做休息,接着又是一剑,脑中回想起李诚儒刺穿树叶的那一幕,手腕轻抖,在近虎兕眼睛时猛然加速,本是那厚重不可摧的皮毛鲜血直涌,那灵兽疼的大叫,前爪拼命前挠,可那眼前少年又一次后退避开,重新换口气后接着再一剑刺出,同样在接近目标处猛然加速,手腕轻抖。这一次直接插入眼睛,庞然大物挣扎几下,轰然倒地。
整个战斗不到二十息。
李诚儒不住咂舌,这夺得的武运,这么霸道?
观看自己几次出手,就领悟剑意——刺。想当初自己可是整整用了半年时间,就这已经被掌门誉为“百年前无先例,百年后更无后者”,这才短暂数十年,眼前这个少年就破了?李诚儒心中诽谤,到底是上了当的,看来弃剑是对的选择。
二女直接跑向前,曹丹又开始了医生般的检查,叶倾仙也有些担心,只是被曹丹挤在身后,有点焦急的伸着头。唯独那曹彤,一脸冷漠,甚至眼中戾气不断。
徐清沐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后,就地盘腿休息,愁离剑再次拔地而起,绕身边旋转。
李诚儒更加惊讶,这小子,打着打着就这么突破了?
北冥三十六周天,除却老乞丐已经练成的二十四周天,再上一周天!
看着徐清沐周围不断溢出的白气,身上皮肤溢出杂质,身体愈发明亮光鲜。曹丹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口气。看的曹彤咬牙跺脚。李诚儒看到眼前小女孩,有些无奈摇摇头。
一直持续三刻钟,徐清沐才缓缓睁开双眼。身体已经被汗水打湿,有些黏糊糊的,并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徐清沐有些不好意思,想下意识挠挠裤裆,可见曹丹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无奈只得作罢,寻了处水源,稍作清洗,换上了咫尺物中携带的一套崭新衣服换上,没有忘记重新插好那支“君子不救”的发簪。
一行人准备重新出发。那李诚儒却说道:“这灵兽豹纹虎兕浑身是宝,特别是那根虎筋,虽不比千年蛟龙龙筋坚韧强悍,却也是上好的炼器材料......”李诚儒话还没说完,那剑侍叶倾仙已经出剑,三两下劈开了已是尸体的虎兕。
果真柔柔弱弱叶倾仙,打家劫舍不眨眼。
一众人看着浑身是血的剑侍,更惊得没说话。
小姑娘把那根虎筋擦拭干净后,递给徐清沐,咧嘴笑道:“主人,我刚才咬了下,确实坚韧。”徐清沐收下虎筋,摸了摸少女的头,温声说道:“下次这种活我来就行,女孩子家要干干净净的才好看。”还不忘用手捏捏那已经长了些许肥膘的脸。
入手柔软。
曹彤阴郁的脸,更加滴出水来。
徐清沐对这个跟曹丹同姓的女孩子,一直有点摸不清头脑。对着自己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啊?
终于收拾完毕,一行人再度出发,路上些许危险,都被众人一同出手解决,只是为了节省点时间,尽快到达兽巢。
果然再次跨过那小水沟时,面前的场景没有变化,那硕大的巢穴屹立眼前,旁边尸骸遍地,巢中卧一身形堪比虎兕的野兽,此刻腹部鼓涨,痛苦万分。待到那双兽眼转头时,众人才惊呼:“野兽狰,而且是狰中王者,狰兽王!”
一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不敢作声。就是那大大咧咧的纯阳道人,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狰的恐怖,边塞战场早已传入江湖,而且那些用于作战的狰,还是经过不断培育,杂交后的产物,真正的野兽狰体型要更为巨大,并且灵性更强。如果说边塞匈奴的坐骑算得上是一狰战三虎,那纯野生狰可以一狰战三十虎。战力悬殊可见一斑。
眼下这体型,更是狰中兽王,一狰战三百虎都不是问题!
好在眼前兽王似乎妊娠难产,极其痛苦。看着一众人口中不断发出咆哮,眼神充满绝望。
一众人退出巢穴,商量着等待这只兽王难产而死,之后在进入洞穴中寻宝。韦不谅更是激动的手足舞蹈,口口声声天赐良缘。徐清沐想起狰眼神的绝望,在其他人皆坐下歇息时,内心纠结过后,还是一人踏入了巢穴内。除了叶倾仙跟上,其它人因为一夜战斗,皆劳累的睡去,连值班的纯阳道人也没想到这徐清沐竟然再度返回,前去狰巢。
那还在挣扎的狰看着眼前少年,龇牙警告,可随着腹痛难忍,低下头不停呻吟。
徐清沐扔掉愁离剑,阻止叶倾仙跟随,独自一人慢慢伸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只想尽力帮忙而已。这动物一旦难产,很容易母子双亡。野兽狰看着眼前少年,眼中敌意在手掌触摸头顶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母性特有的柔和。兽王伸出舌头在自己腹部舔了舔,充满灵性的眼睛中竟出现些许祈求,随后望向被扔掉的愁离剑,眼神坚决。
徐清沐感受着兽王的变化,知道这狰兽想让自己用剑剖开腹部,杀她取子。徐清沐犹豫不前,用手不停抚摸兽王。可那兽王眼神中的决绝更甚,不停用头盯着徐清沐,似乎在催促。看着兽王腹部的动静越来越小,徐清沐一狠心,伸手一招,愁离剑飞至手中。在狰王留着血泪的注视下,一剑破开狰王肚皮,两团黄狗般大小的新生命挣扎落地。兽王拼尽全力,伸出长舌舔了舔两个幼崽,依依不舍闭上了眼。随后身体逐渐消散,化作一束光晕,飞至徐清沐眉心处。
那两个小家伙睁开眼,眼前是那提着剑的少年。可身上拥有兽王气息的徐清沐让两个小家伙丝毫不觉可怕,迈着左右摇晃的步伐走向徐清沐,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被当成妈妈的眼前人。徐清沐动手帮着两个小家伙清理了浑身脏兮兮的血水,看着两个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家伙,心中一阵伤感。这小好家伙和自己,好像。
随后,被叫做七上和八下的两个小兽,跟着徐清沐走出了巢穴。对那韦不谅提到的的巢内宝物,徐清沐丝毫不上心。
一众人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韦不谅一马当先,直接冲进巢穴,却不见狰王尸体。寻宝人也顾不得心中疑惑,迅速翻找起来,企图得到传说中的遗宝。可整整一个钟头,毫无所获。
直到看见带着两个小兽的徐清沐,才恍然大悟。是这个少年捷足先登了!于是立改往常谦良,凶相毕露,逼着徐清沐交出宝物。
一众人都围了上来,那曹丹更是挡在徐清沐身前,掐腰破口大骂:“你个瞎眼的什么时候看见徐清沐拿了宝物?再说,就算拿到又怎样?凭本事拿的,为什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