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卑微乞怜以后,即使全身而退,也必得身败名裂。</p>
亲手将女儿送上这样万劫不复之地,可真是个好父亲啊。也对,在身边十几年的乖巧女儿都能被逼和亲,何况她一个刚回宫不久的已故妃嫔之女,封为长公主全看韩平治愿意,逼她向慕容谦乞和也是为了江山社稷。</p>
怪只怪她是女人,怪只怪她沒有高权在握。</p>
可即便这样,她唐雪瑶,也绝不就此认输!</p>
她转身,顷刻间,忧伤一扫而空,眸光凌厉,直视于他,“对,我唐雪瑶不值一钱,这一点在严正宫的时候,我已经很清楚了,不必劳王爷一遍又一遍提醒。不过王爷,你也就是一个十几岁顽童的臣子罢了。”看着慕容谦的脸色不易察觉地暗下几分,雪瑶嫣然巧笑,“呵,本宫以为自己在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攘外而安内,一旦南楚被灭,任何皇帝都不可能允许金殿之上有两个说一不二的人。到时候,小皇帝能放过王爷吗?除非谋反,否则,你的下场能比我好到哪儿去。”</p>
“是吗?”勾起一抹不羁的浅笑,慕容谦恢复到轻松随然,“公主可真是为本王做长远打算。不过,本王沒那么着急。南楚国土绵延,要一寸寸蚕食才好。先拿下南京,休养几年,再随时南下,看看最后,你们南楚的都城会不会迁到海里。这样,是不是很有趣?”散发着邪恶的狠意,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守不住南京,就撤回去吧,韩平治顶多废了你的名位,不会杀他的亲生女儿的。”</p>
“退?”雪瑶冷笑,“呵,我敢來,就沒打算退!不就是南京城,大不了,我一把火烧个灰飞烟灭。王爷就算攻下來,也不过得到一座断壁残垣。”短短三句话,暗藏了毁天灭地的杀机。</p>
数万人的性命,千年古都,她怎能如此罔顾众生,肆无忌惮!</p>
“你若真的敢,天涯海角,本王也要你碎身万段!”压低的声音,阴狠结八方。</p>
“王爷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淡然冷脆,雪瑶一字一句,“火焚南京那天,我必葬身火海,以身许国。”</p>
两道眸光相交相汇,一个凌厉得争锋不让,一个幽邃到天下黯然。那一时,仿佛四下轰隆,周身所处,也似模糊了几分。</p>
“原來,人命在你眼里,真的轻比鸿毛。”慕容谦凝视着雪瑶,无喜无怒的声音中,暗暗一抹深不见底的悲。</p>
“众生本就如蝼蚁蜉蝣,纵使沒有我,他们也难得长久。”雪瑶的气势降下几分,却更坚决了,眸光透出欲望的色泽,“而我,再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所以,只要能爬到最高,任何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包括我自己。”</p>
沉默半响,慕容谦只挤出三个字,“你够狠。”</p>
“有吗?”雪瑶轻然一笑,带着嘲弄的意味,“不过,和王爷比起來,也不算什么吧。在北翎,铲除异己,屠杀兄长,独断朝纲,欺压子侄;对南楚,逼婚在前,偷袭在后,恃强凌弱,纵容下属。镇北王爷,你能高尚到哪里去呢?”</p>
这个女人,果然伶牙俐齿,什么时候都有反客为主的本事。</p>
“哈,”慕容谦突然笑了,“那你是不是该谢谢本王,如果沒有本王,你有机会做回南楚公主,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吗。”</p>
“是啊,真的应该谢谢王爷。”雪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凌然,“是谢王爷那杯毒酒呢,还是那条白绫?”</p>
原來,她牢牢记在心里,是他最后的无情。</p>
心已碎,念成殇,化作萧萧落木,凝成百炼寒冰。最终,都成了不重要的过往。</p>
如果当初,他沒有那般绝情,会不会今日,她也不是如此狠厉?</p>
坚朗邪逸的眉间略过一丝无奈,慕容谦道,“你在怨我?还是恨我?”</p>
“呵,重要吗?”雪瑶一声笑,沒心沒肺,“可惜呀,我沒死,真是让王爷失望了。”</p>
“离开南京吧。这里是战场,不是儿戏,更不是赌气。”慕容谦忽然语重心长。</p>
“我唐雪瑶只是一个小小角色,去留与否无关紧要,即使我离开,南楚军依然会奋战到最后一人。”坚定平淡地,她缓缓说道。</p>
“起码你可以不牵扯进來。”顿了顿,他又沉声道,“南京那么多百姓还要命呢。”</p>
他要她离开的原因,当然只是为了百姓,不然,她还能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记挂她吗。</p>
忽然闪过淡淡失落,又瞬时被佯装的平和取代,“其实,王爷真的这样想夺下南京吗?众所知知,有战争就一定会有杀戮,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那么多良**离子散,这是王爷想看到的吗?”他的眉间似有所松动,雪瑶再接再厉,趁此提出和谈条件,“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从今以后,以南京为基地,北翎南楚自由通商,北翎的士兵,商人,可以不经请示在南京活动。如此一來,北翎的粮食器物必然极大丰富,百姓也可安居乐业,岂不甚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