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的话说的甚是尖锐刺耳，尽管是站在将军府的二门口，可苏七还是听得心烦。</p>
“好了，都已打发人去找了，多的话就不用说了，祖母是知道轻重的人，二伯娘心里该明白才是。”苏七略微高声的呵斥道。</p>
她也是在送走了祺灵郡主之后才发现祖母不在府邸的。</p>
更何况祖母若是不想让人发觉，自然不会让这些个下人知道她的行踪了，尤氏说的都是些废话。</p>
被自己的侄女呵斥，还是当着阖府上下的面前，尤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是她却是立马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p>
不要说苏七是未来皇后的身份了，就凭着与祺灵郡主、玄王殿下那般好的交情，她这做伯娘的也是半句重的话都不敢说的，而今四娘与玄王府那位的婚约还没个着落，苏七这儿她可是只有卯着劲巴结的份。</p>
“伯娘也是一时心急了，心急了才……这般的。”细弱蚊虫的话，可还是清晰落入了全府下人们的耳中。</p>
四娘站在一侧，手里的帕子搅得死死的，母亲不过是训诫下人，即便是母亲的话说得急了些，可哪句又错了，下人们当差的不用心，连祖母出了府邸都没一人来禀报，不是他们的错失什么，何况母亲而今管着将军府内府的庶务，训诫训诫下人罢了，就算是母亲有什么说得过分的，那也是没得错的，你苏七一个做侄女的晚辈竟然敢出言呵斥。凭什么？</p>
四娘就正准备站出来为自己的母亲说两句公道话，偏生前头的父亲一个眼风就让她欲言又止了。</p>
苏三娘冷眼瞧着，不动声色的站着。</p>
有些事，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她最懂。</p>
好在，苏老夫人终于回来了。</p>
门口一大群人涌上前来，苏七更是紧张地跑了过去。直到牵着祖母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那颗吊上去的心方才落定。</p>
祖母手里的暖炉还热乎着，方才瞧着那些抬轿的人在落轿时也是格外小心，她朝着身后的王婆婆感激地望了过去。</p>
进屋。行礼问安。用晚膳，一顿忙活下来，直到苏老夫人端起了茶，尤氏才眼尖地领着众人告退。</p>
老习惯。苏七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p>
王婆婆领着服侍的丫头婆子们一道退了出去。关闭了大门。</p>
尤氏走在最后。出门前还不忘回望了一眼，长风堂的正厅里灯火通明，苏老夫人紧紧拉着苏七的手。露出慈爱、温和的目光，而七娘则是轻声说着话，笑得格外娇俏。</p>
“母亲。”身前的四娘轻声提醒道，王婆婆已经朝着她们这边望了好几眼了，母亲怎么越走越慢了起来？</p>
尤氏回神，朝着门口的王婆婆歉意笑了笑，便一把拉着四娘走了出去。</p>
雪已经停了，夜风却有些大，好在抄手游廊里挂着冬日的棉布栏，这般走着也不算太冷。尽管抄手游廊上十步一灯，可府上的丫头婆子们依旧是前面提着四盏后面跟着两盏，尤氏拉着四娘走得格外慢。</p>
“近来祖母对你可好？还有你那位七妹？”尤氏低声问道。</p>
四娘皱了眉，好好的母亲问这些干嘛，自从得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谕旨嫁与玄王殿下为侧妃后，她欢喜得不得了，哪还有时间向先前那般讨好着祖母，粘着苏七。</p>
“还行。”</p>
“什么叫还行？”尤氏皱了眉，“你先前不是和七娘相处的挺好嘛，怎么近来我瞧着倒是那苏三娘来长风堂来得勤快，你呢？”</p>
四娘咬着唇没有出声。</p>
她要忙着选大红嫁衣，忙着挑首饰，忙着准备红盖头，还有洞房花烛夜的大红肚兜，她要嫁去的可是帝都的玄王府，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门小户，自然是什么东西都要精致要华丽。</p>
尤氏瞧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叹了口气，好生劝慰道：“为娘的可是为你好，四娘，且不说你那七妹是不是未来大越国的皇后，就凭着她与祺灵郡主那般好的交情，你也得好生巴结着才是，还有你祖母，她可是先皇亲自封的正一品的国公夫人，你放眼瞧瞧，满帝都城里的豪门贵族，除了皇族那一脉的，哪家的老太太老夫人有你祖母这般高的名号，还忘了说，你那七妹也是正一品的贵女，前些时候我要你父亲仔细去打听了，而今整个大越国一品贵女不到十个，还包括已经去了十几年的长公主和你三叔母，即便是穆家眼珠子般疼爱着的穆九娘子，也不过是个二品的贵女。”</p>
“新皇上位，玄王殿下也没个准信过来，太皇太后那边更是没一点子音讯，母亲知道你心里急，可越是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你越不能乱了方寸，你七妹年后就会成为皇后，到时候你就是咱大越国皇后的亲姐姐，不要说嫁去玄王府为侧妃了，就是做玄王殿下的正妃也是能够的。”</p>
“四娘，你也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为娘的自然不会害你。”</p>
苏四娘咬着唇没有出声。</p>
这些道理她如何不懂，正是因为懂，是以前些时候她才不予余力的巴结着长风堂这边，甚至一度忍气吞声着跟在苏七娘身后，可是自从知道了苏七和玄王殿下不明不白的关系，她怎么看苏七怎么不顺眼，如何还能够去做那些献媚讨好的事情？</p>
尤氏一直瞧着身边的女儿，末了，叹了口气，道：“厨房里有备着的血燕银耳，我特让灶上的婆子热着，是你七妹最喜爱的宵夜……”</p>
说完，径直走了。</p>
苏四娘站在抄手游廊里，停住了脚。</p>
风从厚厚棉布栏的缝隙里吹来，灌到苏四娘身上。像是直接灌进了左边的胸口般，刺骨的寒凉。她不由得一个‘哆嗦’，立马站直了身子骨。</p>
长风堂里却是气氛正好。</p>
苏老夫人拉着苏七上了楠木的牙床。</p>
祖孙两靠在一个枕头上，有说不完的话。</p>
“小时候你就爱和我睡，如今大了还是这般。”苏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苏七的头，轻声道。</p>
“沐沐自然是要和奶奶睡的，您自小就疼我，母亲说我，父亲训我时，沐沐就会立马跑到奶奶跟前去。看他们谁还敢欺负我！”苏七说着过往事。笑得格外甜。</p>
苏老夫人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可惜的’话到了嘴边又溜了回去，“你大小就和我亲，断了奶以后就是我一口一口地将你喂养大的。那时候你就这么点大。嘴巴却是出奇的刁。任何有味道的东西都不沾，世界各地的奶粉尝了个遍也没有一个入得了你眼的，我那会就寻思着该弄些什么东西才能将猫咪那般大的你给喂养成人。后来你猜是什么？”</p>
苏七好奇起来，“米糊？”</p>
苏老夫人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你是不知道你自己那张小嘴有多刁，米糊这般普通的东西，你吃一口都得要我好声好气的哄上老半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