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那日我与姐姐走的早,李枕又留了个心毁掉了发给姐姐的请柬,适才避了此遭。
七日过去,案子仍旧不见眉目。
今日着人汇聚皇后宫中,乃是再度收集证词。
皇后总领,宫正司主审,下有整整十个司薄负责笔录。
一个挨一个上前接受问话,答话基本与前次相同,皆是不明所以之间就出了大祸。
不料轮到沧海将军之女的时候,她竟添了一条原先没敢说的信息。
女公子名叫金宁,她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天晚上,上灯之后约莫两刻钟,开启了老鼠会第一项,找剪刀。”
“按规则,剪刀只有一把,藏在桃颐园某处,看谁先找到。”
“臣女和大家都觉得有趣儿,锣鼓一响,便都四散跑开了。”
“这桃颐园是面东而开,景致又大多造在西北角。臣女想着,剪刀一定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便往西北角走去。”
“这园子在夜里幽深的很,何况西面还有个小土山挡着光,所以黑洞洞的。并且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乐公主特意不叫点路灯的。”
“之后臣女登上了假山,在石窟窿里摸着剪刀。可摸着摸着,突然有个竹蜻蜓从月亮的方向飞下来了……”
听到了这儿,所有人都挺直了身子,立起了耳朵。
金宁轻抬眼皮触了触包围过来的目光,又赶紧把眸子垂下,接着说道:
“竹蜻蜓呼啦啦,呼啦啦,转的极快。它从臣女头顶擦过的时候,还发现上头绑了一缕头发。”
李枕胸口一震,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面色怖畏的看着金宁。
可金宁只是沉在回忆里,徐徐讲着,徐徐叹着。
“好生奇怪,谁会在竹蜻蜓上绑头发呢?再说区区一个竹蜻蜓,怎么会飞这么高?”
“臣女心奇,就盯着它看。”
“然后它往下飞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乐公主从花丛里钻了出来恰好看见竹蜻蜓。”
“她就一伸手,接住了。”
“一开始只不过是与臣女一般的心奇,可是后来好像入魔了一般,笑容落了,步伐僵硬,像是被这个竹蜻蜓牵引着一般,一步一步往前挪去。”
“那个背影,臣女至今想来都会做噩梦。”
“不是害怕,而是代入之后觉得痛,痛彻心扉那种痛。”
“乐公主就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
“两座假山当间有条溪流,她趟了进去,每走一步就陷进去一截儿!可那小溪臣女见过的,非常之浅,最多没到膝盖!”
“最后乐公主走到了小溪源头,也就是那个水窟窿处,整个人就突然微微笑,然后带着那个竹蜻蜓沉下去了。”
“就这样,沉下去了……”
话罢,所有人愣住了,连司薄们都停了笔,踟蹰而望。
金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抬手就打了女儿一耳光,“孽障!你就这样看着?也不下去阻止。”
金宁捂着脸扑通跪地,哭泣道:“母亲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女当时真的呆住了,更觉得怕,心里头是想阻止来的,可是双脚就是动不了。喉头也好像被锁住,喊也喊不出来。”
皇后长吐一口气,朝金夫人摆了摆手。
又看着下首的宫正女官,“这话你怎么看?”
杨宫正行礼道:
“这些话虽听起来玄虚,可乐公主落水地点却又遭到证实。”
“前有辅国公第三子证言,遥遥看见水窟窿处,好似飘着乐公主最后的黄色裙摆,浮了浮,很快便沉了底。”
“又有尚服局证实,当日乐公主所穿的衣裳料子乃是月光锦。这种锦缎借着一丁点微弱月光,便能大放光彩。”
“所以说,国公之子所言非虚。”
“再加上金小姐之言。”
“如今来看,落水地点应是无误了。”
皇后点点头,把目光洒向坐下,睃巡了一遍在场之人,厉声而告:“本宫数次传召诸位,着实是劳动辛苦。但乐公主之祸事关重大,有关诸位公子、诸位小姐的裁决,还要交由太后钦定。”
众命妇听了这话一哆嗦。
个顶个下饺子般嗵嗵跪地,“皇后娘娘!劳请皇后娘娘开恩!替咱们这些孩子讲讲情,讨个饶吧!”
皇后毅然起身,“该说的,本宫自然会说。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你等先行回府等候决议吧。”
话罢一拂袖,转屏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