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抱小孩的女人,这女人看起来年岁不大,也才十八左右,个头是比慕清高了一点。
女人柔柔的哄着小孩,嘴里唱着从民间学来的小调:“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风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好听的乐曲在山间回荡,竹叶沙沙作响,为其伴奏。
慕清静静听着,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首诗赋中的一句,想来这女子只记住了这一句罢。这首诗叫做蓼莪,做诗之人在悼念自己父母的恩德中,抒发了失去父母的孤苦和未能终养父母的遗憾,沉痛悲怆,凄恻动人。
“石头,你怀中的孩子叫什么?”幽璃手执毛笔,问。
那叫石头的女人停下歌唱,她皱眉,说:“我的夫君掉下悬崖死了,我的婆婆说是我害了夫君,他们都没有给孩子取名字。”
幽璃叹息一声,她也不会取名字,便说:“那就叫沙子吧。”
女人一听,很不满意,她抢过幽璃手中的笔,说:“不,我不要,我的女儿才不要叫沙子,树叶,石头,我的女儿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是跟随她一生的,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叫一个随随便便的名字。”
幽璃去抢那只笔,说:“我们女灵国都是这样取名字的,只要不叫错,叫什么有什么关系。”
“不,我不要。”石头抱着女儿和笔跑远,躲在一棵树后面。
“行,你回来。”幽璃真是无奈极了,她说:“那先不给孩子取名,你想好了再说。”
“这丫头上过几天学堂,不如,让这个丫头给她的孩子取个名字,不然,以石头那个犟性子,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名字了。”树叶走上前去说,她也是听说了慕清上过几天学堂,听说慕清想留在女灵国,看慕清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做过重活的,于是,就把慕清带到国界上来,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工作,也算是留了下来。
幽璃这才注意到树叶身后的女子,她上下打量起来,看慕清很有气质,仔细观察,这气质倒与她那教书先生丈夫的气质相似,不疑有他:“你说说,说好了,就留下来,跟我一起。”
慕清点头,走近那躲在树后的女子:“你叫石头?”
石头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怯懦。
“这孩子真可爱,长得真像你。”慕清看那孩子,粉嘟嘟的,肥肥的,看起来很可爱,那孩子的眼睛就跟石头一模一样。
“他们都说孩子像我,又说孩子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石头很委屈。
慕清多少能猜出一点石头的经历,她的丈夫应该是出意外死了,她的婆婆不喜欢她,把她和孩子一起赶了出来。
这怯懦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女灵国的女子,应该是在夫家受了苦了。
慕清想,还好,她还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归处,还有能接纳她的地方,真好。
“女子怎么是赔钱货?生儿育女,没有女子,哪个男子能自己生儿育女,他们不过仗着有一股子蛮力,就横行霸道。”慕清如是说。
“其实,男子也没有这么坏。”石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说。
她从树后移步,来到慕清面前。
“是我言语过激了,你想要孩子有个好名字?”
石头点头。
“这样好了,我说几个,你选个中意的?”
石头点头。
“我刚才听你唱歌,你知道叫什么么?”
“我不知道,就觉得好听,我的夫君也觉得好听,我出门,第一次就听到这歌谣,然后我就会唱了,我在田野里唱,我的夫君听见了,他还夸我,说我唱歌就想百灵鸟在叫,他说非常好听。”
慕清笑了,她说:“你唱的歌是蓼莪里的一段,既然,这是你与夫君的定情之歌,不如,在这歌里为孩子取名字?”
石头一听,觉得好,点头。
慕清走了几步,她想了想:“不如,叫伊萝,歌里有一句‘匪莪伊蒿’,我却道是‘匪蒿伊莪’,而这莪也可以叫做萝,不如叫伊萝?你觉得怎么样?”
石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是懵懂的,她并不懂慕清说的一大堆,只觉得伊萝这个名字好听,而且,又取自那首歌,觉得好,她笑着点头,说:“好,这孩子以后就叫伊萝,伊萝,真好听。”
于是,慕清就留到这里,一直到国境关闭。
登记完石头和伊萝的名字后,就没什么事情了,她撑着下巴仰望苍穹,直到下午,才有一个女子出国,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她说,她叫小溪,慕清给她登记了,然后,她就走了,临别,她带了好多东西,慕清一直好奇,他们出国了怎么生活,她们在外界,没有一点根基,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她们怎么找人成亲?
小溪的母亲站在入口,咬着手帕,眼中含泪。
慕清过去问她:“你怎么不去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