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絮叨就是一个小时还多,直到太阳有些西斜,阳光透过店门斜着拉进了店内,铺下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影子。
常闲止住牟端明续水的动作,将几件物件依次包好收起,站起来走到牟端明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诚恳的道:“今日得师兄授业解惑,事无巨细,有问必答,小弟不胜感激。”
起身将背包背起,拿起手机,压了压那五千块钱道:“初次登门求教,两手空空,实在失礼,今晚我准备练摊,还要做些准备,也就不请您喝酒了,这就算是小弟孝敬您的两瓶酒钱。“
不待牟端明推辞,常闲转身离开,身形挺直,偏俊秀的身影在投射的阳光下似乎多了一些神采。
牟端明淡然举杯喝茶,轻轻拿起那叠钞票,在茶几上磕了几下,在空气中甩了甩。
“这沈阳道也有些老了,平常就算生意不怎么样,也不至于两三个钟头没人上门……“
常闲出得门来,心里满是感激欣喜,觉得今天这趟算是来着了。
要知道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是知识。
这大半拉下午的,牟端明可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多东西都是多年家学积累,放到旧社会那都是看家的秘籍,他都是毫无保留,一下子让常闲对古玩这个行当有了直观的了解,在方向上对于他踏上这条道路产生重大的指引作用。
有老师和没老师,跟名师和跟非名师的区别是什么呢
不是别的,就是能够减少试错成本。
名师可能不知道怎么教你成功,但他会教你从大概率上避免失败。
下围棋的时候,一盘棋能够赢下来,比的不是有一招二招妙手,而是不犯错,不出勺子。
人生如棋,所谓的成功,很多时候就是比谁踩的坑少,犯的错少,活的最久。
不犯错少犯错的活着,对手就被熬死了,自己就能踩着尸体上去,吸收尸体养分,发展壮大。
个人也好,企业也好,国家也好,所谓的发展,其实就是这么个发死人财的过程。
曾国藩,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漂亮国,都是这么过来的。
至于那幅字的买卖,牟端明按照规矩办事,常闲不觉得存在任何问题。他们之间萍水相逢,不可能要求别人破规矩按照市场价给。人情往来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彼此的边界,从而调整做事的分寸,毕竟谁都不是地球的中心,没有谁会惯着谁。
对自己的善意要兜住,给自己的好处要记得,交情都是从无到有,由浅到深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就好比往一张存折上存钱,只要不停,总有一天能存出一个大数目,主要是开始的时候判断对方是否可交,这个账户是否有必要去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一种市场,和我们常说的市场不同,它通常在凌晨两点开市,在天亮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正所谓“半夜而合,鸡鸣而散“,这种神秘的市场就被人们称为“鬼市”。
鬼市在国内极为罕见,以津门最为兴盛,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超过京城。
说起来神秘,其实所谓的“鬼市“也就是一种特殊的早市,津门有西关大街,沈阳道、三宫、大丰桥、古文化街和宝鸡道六处,其他的五处以旧货和生活用品居多,小到小孩玩具,家具配件,大到电器一应俱全。
只有沈阳道的鬼市是以古玩为主,到了每周四凌晨,各路的草莽龙蛇皆聚,天南地北的口音齐飞,俨然是一个小江湖,一个与平常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
过了海光寺,常闲把自己的二手大发找地方停下,背上包拎着一个包裹向山东路径直而行。
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拐过一个弯来,就看到沈阳道的牌楼。
这条闻名遐迩的古玩街其实只有不到五百米,但每次的鬼市,却是沿着沈阳道往两头延伸,从东到西大概超过两千米,蔚为壮观。
常闲毕竟第一次在鬼市出摊。出门早,现在还不到一点半,这会有一些薄薄的雾气。透过这层薄物,依稀可以看到街道两旁,已经有了一些摊位,有不少人在走动着,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不过这里并没有一般市场上的喧哗,人影在厚厚的夜色下无声的晃动,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物品拖拽移动的动静,倒真的有些像是鬼门关开,小鬼儿摆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