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间的时候,辛悦便来问了。
挑了帘子进来,见郡主已醒了,忙上前去扶她起来,边说:“郡主怎么不多躺躺?奴婢瞧着怪难受的。”
“也休息了这么久了,再睡下去我可不就成了猪了么?”阮清欢笑笑,俏皮可爱,总算是恢复了些精气神,由着辛悦扶起自己,道:“再者,这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难不成你要叫我饿肚子?”
辛悦见郡主还有力气打趣自己,便也不怎么担心了,跟着笑,说:“奴婢哪里敢,王爷派人来传话,问郡主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去膳堂用膳,奴婢就想着,要不就推了吧。”
她是打心底里厌恶王爷的,不说蝶舞的事,就说从前梅姨娘出了事时王爷的薄凉,她就不能对王爷有半分好感。
而如今,郡主没了与太子的婚约束缚,明面上看起来是自由了许多,私下里还不知道说得有多么难听呢!自王妃走后,王爷从不曾理过郡主,这时候来打亲情牌,呵,其用意都不需要多猜。
听了这话,阮清欢眉头微蹙,心里也是纳闷,他找自己一道用膳?会是图什么呢?不过仔细一想,便也就清楚了。
“不用,既然他要请我用膳,我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为蝶舞讨回公道呢?”心里边是恨着的,面上却一片平静,道:“这笔账,也该由我去讨!”
下了卧榻,由辛悦服侍着穿衣,漱了口、净了面,这才梳发髻。
梳好后,辛悦叹了声气,这才说:“奴婢是担心郡主,王爷那样的人,指不定在打着郡主的什么主意,奴婢也是心里头发慌。”
阮清欢微微动容,辛悦待她也的确是忠心不二,握住她的一双手,掌心有几处都起了薄薄的茧子,磕得有些不舒服,却没有松开,微微一笑,道:“辛悦,有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我始终是他的女儿,再怎么算计我,也断然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来,再者,你忘了我是谁了么?若是他想杀了我,只怕先死的是他。”
异世而来,能遇到真心待她好的人实属不易,所以,她格外的珍惜。
辛悦有些不自在,郡主的手很滑很细腻,不像她的手,皮糙肉厚的。
”郡主快别这么说,此生得遇郡主才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换了旁人,哪里有今日的体面?“一滴泪滑落,顺着鼻翼滑下,落在地上。她是知道郡主的厉害的,只不过人心难测,王爷到底为官多年,只怕郡主会吃了暗亏,便道:”即便是这样,郡主也不可少了防备,奴婢,信不过王爷!“
”这个是自然,好了,快把眼泪擦擦,随我出门吧。“点点头,算是听了她说的,出门的时候又揶揄了她一句:”有时候真觉得辛悦你不若改行做个奶娘得了,定能教出个好苗子。“
辛悦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的,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一路上倒是再没人说话,时常想想,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有些厌倦了。
还未踏入膳堂的门,便有小厮上前相迎:”郡主,王爷已在里头等着了。“
看着小厮讨好的笑容,觉得有些碍眼,却又不好发作,便道:”除了父王可还有其他人?“
是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她的”好父王“一定不会只是请她用膳这样简单,呵,不禁自嘲一笑,生活在这样的权贵世家,哪一刻不得时刻提防着?至于亲情,也是少有的吧。
小厮只是讨好地笑着,却不肯说,不得已,示意辛悦拿了些碎银子给他,他这才说:“还有位贵人在里头一并等着郡主,小的不认识是谁,只觉得衣着华贵,相貌也很是俊美,却从未见过是哪家的公子。”
凤眸微眯,衣着华贵、相貌俊美的贵人?淮南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凡是有点地位的人家都是有拜访过淮南王府的,而现在,小厮却说是个从未见过的公子,那么就不难猜了。
“想来就是西凉国的那位风流太子了吧,前面带路吧。”不愿与这小厮多说,她最是见不得这些个嘴脸的小厮,可无奈她又不能动了他,只好让他在前面走着,不说话就是了。
小厮得了好处,也不会在意郡主是怎样的眼光看待他,乐呵呵地在前头带路。
一边走着,辛悦想起郡主说的那位贵公子是西凉太子爷,心里也琢磨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哪个意思了,按理说,王爷是想让郡主成为太子妃的才对,虽说这西凉来的也是位太子,但到底远了些,对王爷可不会有什么帮助。
像是知道辛悦的小心思似的,阮清欢边走边说:“不要浪费脑细胞了,有些人的心思,贼着呢!”
这话可就是明里暗里地讽刺了,幸亏那个小厮离得远了些没有听见。
“是,郡主。”虽然她是不明白郡主说的脑细胞是什么,但是郡主的话她也大抵是听明白了的。
“你要记住,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能意气用事,太冲动反而会一事无成。”对于辛悦,说不上完全了解,但也不会不了解,更何况她还会读心术,任何人在想些什么只要她想就能知道。
辛悦应了声,心里确实不大赞同的,她的心思比较简单,若是有谁会对郡主不利,不管情况如何她都不会放任不管。
微微叹了口气,辛悦还是太不谙世事了,不过还是得慢慢来,不再说什么,进了膳堂。
抬头看了眼这里,这还是她失忆后第一次踏进来吧,就是不知道从前进来这里是怎样的感受,只如今而言,她是感慨万千的。
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辛悦唤了句:“郡主...”
阮清欢不明所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奴婢眼花了。”辛悦垂着脑袋,不敢看她,如今郡主好好的,她又何必去勾起从前的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狐疑地看了看她,已经到了膳堂,便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只说了句:“以后夜里记得早些歇息。”
辛悦红了眼,是被郡主感动的,哪家主子会关心下人的死活?郡主身份高贵,却能做到待她亲如姊妹,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进了膳堂,还未入座就见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陌生少年,顿时觉得很不自在,有种被人挑选的感觉,走到桌子前,行了个礼:“女儿见过父王。”
淮南王点头嗯了声,又指了指少年,说道:“欢儿,还不过来见过西凉太子?”
看着这个女儿,只觉得时间竟然是过得这么快,一眨眼的时间就这么大了,竟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只是一想到他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便就目光不善了,挡他道路者,只会是比死还要凄惨的结局。
阮清欢勾唇,心中冷笑,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呵,那可真就有意思了。
“是,父王,”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任谁看了也挑不出刺来,行至宫阡陌身前,福了福身子,道:“清欢见过西凉太子,太子安好。”
呵,不就是做戏么?那就来试试看谁胜得了谁!
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女,听说是还未及笄,只是他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肃杀,心中诧异,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胆魄?只是,她是不会有这个能力杀了自己的。
“把头抬起来,本宫又不吃人。”竟是与她说笑了,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他很清楚的是,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你是不吃人,你专吓人。阮清欢撇撇嘴,眼里一片平静,就好像方才起了杀意的人不是她一样,变脸可谓无人能及的上。
缓缓地抬起头,笑意盈盈地说:“西凉太子说笑了,清欢是闺阁女子,哪里是怕那些个不存在的。”
“哦?你不是怕本宫,那是怕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很有趣啊,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不禁多了个心眼。
“自然是西凉太子殿下俊美无双,清欢身为女子见了也自叹不如呢!”唔,偶尔打打哑谜也是不错的,至少不那么无聊了不是么?
一旁被无视了的淮南王顿觉不满,又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当下便怒了,道:“欢儿不许胡闹!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岂容你胡言乱语。”
显然,淮南王是很不喜欢这个女儿的,若不是因为三代只得了这么一个千金,他是绝对不会姑息了她的。
阮清欢勾唇一笑,装不下去了?唔,她还没玩够呢。
“女儿自然是知道这是哪里的,不就是膳堂么?父王叫女儿过来是用膳的,这太子女儿也见过了,那么午膳又要等到何时呢?若是父王未准备好,女儿便就不耽搁了,先行告退。”
淡漠地看了眼淮南王,只觉得世事无常,从辛悦口中得知,小的时候他可是很疼她这个女儿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现在这样了呢?不过,往事已矣,她也不想再知道。
宫阡陌微笑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闹吧,闹得越乱才越好。
父女俩对峙着,辛悦就在门外候着,听到里屋的争吵她很想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