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郝仁走过来说道:“不能让他侧卧,会压迫心脏,使出血更快。还有,都闭嘴,保持安静。”
郝仁从来不是一个袖手旁观的人,只要自己能帮的上、不危害别人的忙,他都会去帮。更不用说,救人这件事了,作为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他可以杀死自己,却不能见死不救,这是他的选择。
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能用的东西,绣花针、烧红的小刀等。
雀斑少女默默流着眼泪,袁守道瘫软在一边没人管,枯瘦老者独孤静恢复了冷静从容,按照郝仁的吩咐,让一众捕快烧开水的烧水,杀牛的杀牛。
郝仁一边用剪刀剪掉独孤仇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完整的伤口,另一边不断地吩咐道:
“我要新鲜的牛背脊精作线,用来缝合伤口。如果你们找不到大眼的绣花针,就把牛背脊精弄细一点。”
“把牛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干净,他的伤口缝合后需要塞到牛肚子里面养着。如果有冰块的话最好了。”
“我要新鲜的鸡子,只要蛋清不要蛋黄。用来中和可能出现的心脏骤停引起的心酸反应。”
“我要精盐水,九成水一成精盐的比例。水必须是煮沸后锅盖上的冷凝水,精盐必须是用丝绸筛过的细盐。”
“我要止血用的中药,五倍子5-15钱,松塔8-15钱,艾叶10-15钱,仙鹤草3-5钱,花蕊石3-5钱,白芨10-20钱,苏木5-8钱,熬好备用。一份内服,一份外敷。”
……
郝仁交代完这些,做好了准备,便要拔出匕首。
独孤静说道:“封住灵虚、檀中两个穴位可以抑制出血。”
郝仁摇头,用洗的发白的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拔没有拔出。
看到独孤静有些不解,解释道:“灵虚走肾经,檀中走心经,虽然可以短暂抑制出血,但是会造成心脉紊乱,冲血,导致脑内缺氧。严重点会变成植物人。”
独孤静不明觉厉,小声问道:“少爷,老朽看你没拔出匕首,要不老朽来。”
郝仁笑道:“这位大叔运气真好!原本我还担心会穿透右肺叶,或者左心室的大动脉,刀刃没拔出来,是因为卡在第一根肋骨和右肩胛骨。没有伤到胸肋骨,也就没有伤到心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急动手,他马上就会醒过来,刚才昏厥只是大脑的保护反应。”
郝仁知道这些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刚才情况紧急没时间,为了避免这些人把他当做妖人,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匕首没有碰到心脏血管,距离心脏血管大概有那么一丢丢距离。”
独孤静还是不明觉厉,反正就两个字——厉害。
杨紫穹冷静的问道:“心穿了也能活,少年人莫不是在忽悠我们。”
这时,独孤仇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大群人,正要开口,郝仁说道:
“闭嘴,现在慢慢呼吸,我看下伤口反应。”
独孤仇听话照做,郝仁又道:“右手慢慢握拳,痛的话就开始松开,千万不要用力。”
孤独仇照做,没觉得痛,可是看到郝仁慢慢沉下去的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便握了握左手,还没动弹,一股钻心的痛处传来,让他一口血喷了对面的独孤静一脸。
“不要妄动,我又没让你动左手,真是不听话。算了吧,老先生用烫过的绣花针刺他后脑的昏穴,让他先睡一会。”
待独孤仇昏过去,郝仁处理好创口,然后深呼一口气,猛地拔出,已经昏过去的独孤仇浑身抽搐了一下。
好在刚才配好了应付痉挛的药,灌下去就好了。
郝仁一边迅速止血,一边耐心的接连受创神经和检查内部出血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成,让独孤仇喝完了生理盐水和滋养中药后,把他塞进了牛肚子。
独孤静抗着偌大的牛架子走回厢房,有钱好办事,在哪里都一样,郝仁感觉房间冰块太多,让人搬走一些,才不觉得冷。
“少爷,独孤仇还要在牛肚子躺多久才能醒?”
杨紫穹说道:“师父,我曾经追捕一个大盗去了大漠,那里的土人会把伤的很重的人放进刚宰杀的骆驼肚子里,这个法子很有效,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对,一样的道理。其实也不用躺在牛肚子里,牛肚子是现在最好的无菌环境和温养室,对于大出血的人极有帮助。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刚才看到他吐舌头了,你们把牛肚子缝那么好,他都快憋死了,若不是我发现的早的话。”
杨紫穹听了这话呆立在当场,辩解道:“我们不是看你缝合那么小的一寸伤口都那么小心,所以才缝的严密。牛有嘴巴,孤独先生怎么会憋死呢?”
孤独静轻轻一脚踢走了杨紫穹,让他们这些捕快去处理院子内外的尸体。这些捕快没有什么表情,和尸体打交道是常事。尤其现在乱世,哪天不埋几个人?
郝仁脑子里莫名想起一句话——警察,出来扫地了!
雀斑少女换了身衣裳,帮自己父亲捋着胸口,让他呼吸平稳下来。只是郝仁要独孤仇保持半卧,雀斑少女另一只手还要扛着牛架子上的前蹄和硕大的牛头。
被扶到椅子上瘫坐的袁守道和另一张椅子上的小白狐大眼瞪小眼。
老道心道:“妈呀,这好像是只妖啊,我的铜钱剑哪去了?”
小白狐戏谑的对他吐了吐舌头,心里对郝仁不肯求她很生气。
“公子不记得老朽吗?”
“哦,失敬失敬,剑圣大人,久仰久仰。”
独孤静叹了口气,看出了郝仁的敷衍,去查看独孤仇的伤势。
独孤仇醒了过来,问道:“我竟然没死?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吗?”
郝仁抬了抬手,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两不相欠,告辞了。对了,这个满脸麻子的姑娘好像受伤不轻,这里可有别的女人,我可以教她按摩疏导瘀血之法,替麻子姑娘医治。”
雀斑少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满脸麻子”、“麻子姑娘”,如果不是深受重伤,她说什么也要砍死眼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少年。
独孤仇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郝仁喝止道:“闭嘴,要命不要,你现在身体虚弱,为了避免伤口发炎,三天之内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多说话,堂堂剑圣大人就在旁边,有你什么事,睡不着也得给我闭目养神。”
病人天生对医生有服从心理,独孤仇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独孤静说道:“老朽看过了,这里没什么妇人,都说医者仁心,你尽管施救,不必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郝仁知道大唐民风开放,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可是还没等他说什么,独孤静已经把雀斑少女点了昏穴,让她昏睡过去了。
“西院就是小傲的闺房,事急从权,我的内力狂暴,不适合给小傲推宫过血,就麻烦你了。江湖儿女,不要扭扭咧咧的,老朽信得过你。”
郝仁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看重的感觉,高兴的背着雀斑少女到了她的闺房,用猪油代替活络油按照以前学的方法给她推宫过血。
雀斑少女吐出一口瘀血醒来,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倒在床上,头朝下背朝上,而且后背还有一双细腻的手在她背上很用力的往上推。
说实话,她的第一感觉是很舒服,被黑衣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导致她真气紊乱,体内气血翻涌,难受的不行,因为要照顾重伤的父亲,才一直咬牙忍着。
雀斑少女又吐出一大口瘀血,感觉彻底好了,才撑着脑袋说道:“小灵,你什么时候学会推宫过血了,按摩的很舒服,下次上街给你买好吃的。再用点力,你平时吃那么多,怎么一点劲儿也没有?”
可是听到后面的男人的咳嗽声才想起这次并没有带小灵一起来长安,她把被子一卷,将自己裹了起来。
郝仁甩甩手,说道:“麻子姑娘,你体内的瘀血已经排了出来,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啊!”雀斑少女尖叫出声,愤怒的说道:“淫贼,污我清白,我要杀了你,然后自杀。”
郝仁挠挠头,说道:“不至于吧,什么叫你杀了我然后自杀,整的跟殉情一样。就你这前后不分的身材,你想那么多干嘛,没有男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雀斑少女生气极了,一只手用被子当做披风,另一只手抄起不远处的剪刀就要给郝仁身上刺出几个大洞。
“喂,你想干吗?你可以自裁,我还要送我女儿去青丘呢,你别乱来啊,我叫人了。”
雀斑少女现在哪里还有理智,如果不是剑圣用石子打飞雀斑少女手里的剪刀,郝仁就要饮恨西北了。
如果不是独孤仇伤重,没人会愿意在这别院过夜,吃过捕快们自带的干粮,郝仁决定还是留下来看看,万一伤口发炎了自己或许还有些用处。
晚上,小白狐又跑到郝仁怀里听故事,郝仁今天累的够呛,随便想了个故事准备敷衍过去,小狐狸不高兴了,说道:“这个又重复了,不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就是伊索寓言,你能不能用点心?”
郝仁才发现已经跟小狐狸一起生活了好久,于是开始给它安徒生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