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带着来自北冰洋的寒气,一下一下的刮,是刺骨的冷。
桑林出现在楼梯口时,目光落到那个坐在台阶上埋着头哭了很久的人,眼神挺复杂的。
她迟缓的走下楼梯,动作奇慢。
她在以这种方式提醒她她的到来,给予她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能够保持最后的体面。
北边的大灯忽的熄灭了,风声中还夹杂着下训队员模糊的的交谈声。
桑林终于踏到了最后一个阶梯,她垂下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好点了吗?”她压着嗓子问,很平静,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掀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邃而漂亮的眼睛,稳重的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
南浅没有抬头,但是她知道她在听,所以桑林只是一只脚懒懒的踩着一楼的地毯,头微仰,看着华丽的水晶吊灯,语气平淡的说,“你想听听我和云洌的事情吗?”
南浅早就没有哭了,她的眼泪好像在和南榕说那些话的时候全部蒸发掉了。
原来一个人真正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感受到的会是一片冰凉的麻木。
桑林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才继续说,嗓音沙哑,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气,“我和他是在地下赌场认识的,那时候的我每天都在擂台上为金钱拼命,活的麻木不仁,痛苦又绝望,这些阴郁的悲伤难过慢慢变成了对暴力与血腥强烈的渴望,我开始爱上了暴力带给我短暂的快感。”
“所以那一年我足足打了200场擂台,没有一刻停歇,我当时真的是想死在上面的,因为死掉了的话,就不会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变成怪物了。”
“在我过的最没有人样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他跟我说,别打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桑林闭了闭眼,一颗泪悄悄的划过眼角,“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当你不抱任何被拯救的希望,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永远,永远沉在黑暗里的时候,一颗星星突然掉到你面前,说,如果你觉得世界黯淡,我可以当你唯一的光。”
“他带我离开罪城去到京城的那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我漆黑的天空中从此多了一颗星星,永远只为我一个人闪耀。”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知识,金融,商业,交易,谋划,还有游乐场的旋转木马。”
桑林目光静静的望着夜色浓重的黑暗,偏低的嗓音在夜空中缓缓回绕,“在他的带领下,我也慢慢认识了很多朋友,可就当我以为我的世界快要好起来的时候,一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黑市巨变发生了,那一天,我爱的人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
“我就那样看着,看着他们在我怀中停下了呼吸,体温一点一点的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
“星星熄灭了,他为了救我,燃烧了自己全部的能量。”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光还是灭了,我的世界又暗了,不会再亮起来了。”
桑林深呼一口气,语气漠然,时间从来没有强大到让她淡忘那些痛苦,只是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对自己的谴责中慢慢深埋心底,成为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禁忌。
可是今天,她为了安慰了南浅,亲手撕开了自己用了六年才埋好的伤口。
南浅知道她和云洌的关系很好,她也见过他几次,那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她敢说,如果他还在的话,放眼整个z国,又会多上一个不好惹的风云人物。
不过黑市那件事后,桑林再也没有提过他,她也从来不问她和他的过往,只是她没想到,今天桑林主动提起了。
“南浅,我今天提这些不是在说我有多可怜。”桑林的目光带着冷漠的苍凉,“而是,我经历过,我知道被人拯救后又回到地狱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它只会比从前更加的绝望更悲观,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他出来了。”
“你在南榕最灰暗的时候拯救了他,他这一生把命都交给你了,他绝对不可以接受你的死亡,他会崩溃的。不要怀疑自己,你做的很对,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