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日,她将自己从十二岁至二十岁身死,再到死后十年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再次回忆了几遍,让那些久远痛苦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重放于脑海。
即使心痛难耐,即使泪痕满面,她也依旧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有了这些,她才能度量接下来的人生,她到底该作何选择,到底该如何躲避一次又一次致命的危机……
若是她再将自己的人生过得乌七八糟,那么她就愧对了上天对她的厚待,对于上辈子可悲又惨烈的一生,她实在不想对那时的自己作出任何评价,只能说,呆得有些可怜。
后来的十年看着那个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生荣华,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虽然不择手段,面厚心黑,但的确能打败他们所有人,成为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囡囡,你病愈不久,怎么就不在房中多歇些日子,总跑出来吹风干什么?”
亭中的女子一听这声音,顿时欣喜地转向声音的来源,立马站了起来,如飞起的蝴蝶般扑向了来人,语气娇俏地撒娇道:“爹爹,你下朝回来啦?女儿早就好了,闷在房中,没病也要捂出病来了。”
颜语儒看着一脸娇嗔,却还带着病气的女儿,心中顿时软成一片,语带笑意地假作责怪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粘着爹爹,也不怕别人笑话。再过两年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生还是一副孩子样!”
颜逊见自己的爹爹虽是板着张脸,但是却透着遮不住的宠溺,不觉湿了眼眶,将脑袋深深埋入父亲宽大的胸怀,哑着嗓音道:“囡囡要一辈子留在爹爹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是了,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那么那些所谓的仇恨与不甘都应该成为她镜花水月的幻梦,既然只是在她的“前生”里发生过的事情,其实在这里并没有发生,所以她不该被丑陋的负面情绪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像上辈子一样,伤害了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父亲。
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如今,她所要做的便是把握当下,珍惜眼前人。这一世该换她保护好父亲,保护好自己的家。
颜语儒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地抚着女儿的背,心中暗道:自从囡囡的娘逝世以后,她总是与自己有些生疏,也不爱说话,如今他乖巧粘人,冰雪可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于是他调侃地笑道:“先别把话说得太满,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颜逊不服气地抬起头,说道:“哼,爹爹,咱们走着瞧吧,到时候你一定会一脸愁眉地为女儿找夫婿的。”
颜语儒失笑地摇了摇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料,将来的一日里,一语成谶,那时的他真是焦头烂额,悔不当初啊!当然,这是后话。
“囡囡,前几日你身子还未养好,爹爹也没来得及问你。好好的,怎么会掉进湖里?”
一听这话,颜逊悄悄地攥紧了手心,圆润的指甲掐的手心生疼。这两日,她终于将前后想了想,前世的自己醒来后没有细想当时的情景,所以一直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不小心掉落湖底的,但是后来她却从那些人的口中以及所作所为得知,她的落水是个巨大的阴谋。
但是这些她不能告诉爹爹,朝堂的事情已经够让爹爹忙的了,自己怎么可以用此等,如果连这些事情她都无法亲自处理妥当的话,那么要在诡异四起,危机四伏的将来保护爹爹更是满嘴大话了。
所以害她一生不幸的那些人,就先让她拿来练练手吧。
只不过,这次他们做了这么大的动作,定会先歇上一段时间,如今,她还不能打草惊蛇。
当下要事,应该是她要如何结交前世的那些人。
她眼睛轱辘一转后,有些讨好地对面前的爹爹笑道:“爹,女儿好久没有去国子监了,想回去上课了,可不可以呀?”
看她一脸期许,颜语儒眼色古怪地盯着她,叹了口气:“囡囡,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他顿了顿,又道:“三皇子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可造之材,可他小小年纪,其心思就连爹都有些捉摸不透他,爹爹是怕你受苦啊……”
颜逊原本一张欢欣雀跃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她已经这么久没有从他人的嘴里听说过他了,久到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当心中隐藏的心思被放到太阳底下的时候,还是会被光线刺激得流泪。
她也不清楚,这是一段怎么样的缘分,可是她只知道自爱上他以后,她的世界便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因为,他的每一次出现,就像漫天倾泄的纯白,瞬间划亮整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