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意思呢?”郑经躺在铺了棉被的藤椅上,幽幽地问道。
“此二人罪行,实属可恶,正应该公开处斩,以儆效尤。”郑斌应声答道。
“还有谁有意见?”郑经又问道。
“王爷,柯刑官判决公允,卑职也附议。”杨英也表示了赞同的意见。
杨英在六官之中,资历最老,随国姓爷从征多年,声望甚至不在陈永华之下,他这么一说,大小官员也纷纷应和。
“王爷,可否容毛某说一句?”在一片议论纷纷之中,毛渊明忽然说道。
郑经点点头:“毛先生请讲。”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毛渊明稍微向中间踱了几步,从容说道:“王爷,冯锡范和董腾矫诏作乱,罪大恶极,柯刑部判他们斩立决,至中至允,十分恰当。只是……”
“只是什么?”柯平以为毛渊明在质疑自己的判决有疏漏之处,立刻出声问道。
“只是,能否留下此二人的性命?”毛渊明答道。
这下连陈永华也觉得非常意外:“毛先生为何如此说?”
“诸位,想必都还记得,国姓爷驾薨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毛渊明这一问,唤醒了陈永华的记忆。
永历十六年,郑成功病逝之后,五弟郑袭被在台诸将推举为“东都护理”。不久之后,郑袭手下心腹将领蔡云、李应清、曹从龙、张骥等四人又以“世子乱伦,情急于势,党众拒父”为理由,拥立郑袭为“东都主”,并拉拢宿将黄昭、萧拱宸等参与。郑经在厦门得知之后,在洪旭、陈永华等人支持下登基嗣位,并出兵征讨郑袭。最后,郑经军在潦港一带击败郑袭军,射杀黄昭,攻陷安平。随后,蔡云自缢而死,萧拱宸、张骥、李应清、曹从龙等人遭斩首示众,族人皆被流放。
“毛先生的意思是说,今日情形,与当年相似?”陈永华惊讶地问道。
毛渊明点点头,缓缓说道:“不错。当年国姓爷驾薨,郑袭聚众作乱,所幸被王爷及时平定。只是,将萧拱宸等人斩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郑袭带领文武官兵数百人,窃取银两、枪械、船只,投奔清虏去了。”陈永华捋着须髯说道,“所以毛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今日将二人斩首,就会有人心生疑虑,出海他投。”
“不错。如今冯、董二人已成阶下之囚,再难兴风作浪,饶他们一死,幽禁终生,足以让他二人日夜悔恨,愁苦余生。若是一刀杀了,并无特别的益处,却难免造成人心浮动,生出事端。”
“毛先生言之有理啊。”郑经躺在藤椅上,忽然发话,“本藩时常想,当年若不是一时激愤,杀了萧拱宸等人,也不至于叔侄失和,五叔跨海降清。”
“王爷……”陈永华见郑经表态,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也不再坚持己见,说道,“既然王爷采纳毛先生之见,那就先判了二人斩立决,明正法典,然后再由王爷下恩旨特赦,转为终身囚禁。”
“嗯,斩立决要判,恩旨也要下,不过不急于一时,等过几天再办。”郑经一边说,一边用眼光扫视着众人,“本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先办。”
“请王爷指示。”
“本藩要册立世孙郑克臧为监国。”
“王爷……”郑经的话音一落,官员们一片小小的哗然。
郑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本藩横遭意外,虽得上天庇佑,生命无虞,但终觉病体虚弱,不堪政务繁冗。克臧虽然年幼,却有先王遗风,英敏果断,器宇不凡。这两年在军中历练,又颇有长进,深得军心。立为监国,可以为本藩总理庶务,代行军令。本藩主意已定,诸位不必劝谏了。”
“王爷,克臧世孙毕竟年幼,若是骤然委以重任,恐怕不堪负担。还请王爷三思啊。”
见说话的是陈永华,郑经丝毫没有生气,笑着说道:“陈师傅稍安勿躁,本藩既然有此打算,自然会妥当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