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纬辰花了几天时间,和蒋淦、欧加略一起,先是拜访了柏应理,又前往上海县城拜访刘迪我和金百炼,于途中路过徐家汇时,还拜祭了徐光启的墓。
刘迪我和柏应理同年来华,在各地传教的日子马上就要满二十年了,金百炼来华稍晚,现在正担任刘迪我的助手。刘迪我担任过耶稣会中国副省区会长,这个称谓很容易引起误会,以为他担任的是“副会长”,上面还有个“会长”,许纬辰也没有幸免。经过刘迪我自己解释,早年间日本和中国是耶稣会的同一个省级教区,称为“日本-中国省”,后来将“中国”分了出来,成立了副省级教区,称为“中国副省区”,刘迪我就是第一任中国副省区会长。眼下的中国副省区会长是意大利人陆安德,目前常驻广州,偶尔也会来江南一带巡视。
欧加略一心惦记着的是传教事业,所以非常积极地向几位传教士请教在江南一带传教的经验。许纬辰则努力告诉传教士们,如果大明取代大清,将为传教士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柏应理和刘迪我虽然是入清之后才到达中国的,但从前辈传教士的口中,对明朝也有所了解,在他们眼里,汉人显然比鞑靼人更容易亲近,向士大夫们传教也比与满大人沟通方便许多。
刘迪我向许纬辰谈起,自己传教的范围基本上就是松江府一带,包括崇明岛,自己曾到崇明宣教,与知县王恭先、都司孔国元颇有交情,岛上现在还有一位叫徐启元的教徒署理事务,信众已经多达数百人。许纬辰一听,更有精神了,便告诉刘迪我,崇明岛是清军在长江口的防御据点,明军迟早是要攻取崇明的。既然刘迪我熟悉崇明岛的形势,那就有劳将崇明地形和清军布防画成图纸,供军机处参考。刘迪我自然是一口答应。
等回到松江府大营,正赶上午饭时间,蒋一正说起错过了朱慈炤的登基大典,觉得有些遗憾。许纬辰便宽慰他说,等将来恢复了京师,肯定要在紫禁城里重新举办登基大典,到时候不要错过就行了。
吃完午饭,蒋一正去忙军务,许纬辰和姜承志、蒋淦就在知府衙门里喝茶闲聊几句,忽然卫兵报告说许缵曾求见,连忙起身到大门外,将许缵曾迎入客厅。
各自落座之后,许纬辰仔细看了看,许缵曾年将五旬,须发有些花白,脸上皱纹不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
许缵曾满脸笑容,欠身开口说道:“前几日家母蒙朝廷恩旨,得颁诰命恩赏,老朽未能及时前来谢恩,还请恕罪。这里有一道谢恩折,敢请许委员转呈皇上。”
许缵曾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份奏折,十分恭敬地递给许纬辰。
许纬辰连忙接了过来,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太夫人年高德昭贞节彪炳,是当之无愧的。你的谢恩折,我必定替你送到皇上手中。请坐,请坐。”
许缵曾又重新坐定,缓缓说道:“听家母说,许委员想要看先外祖文定公的手稿,老朽已经派家仆前往几位舅舅家询问,若是有的,不日便可以寻几份来。”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文定公的著作影响巨大,若能找到,晚辈不光是要仔细拜读,还要追加刊印,颁布于天下。”许纬辰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老朽想要禀告朝廷。”许缵曾忽然显得有些拘谨,低声说道,“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姜承志见许缵曾这么说,以为他有什么难处需要施以援手,便笑着说道:“老先生尽管说,我们若是能办到,一定尽力。”
许缵曾摇了摇头,轻轻说道:“老朽之前在云南任职按察使,与那吴逆三桂也有些来往。回到家中之后,还曾互通书信。”
“呵呵。此事太夫人已经说起过了。老先生不知道他吴三桂的底里,才会错付了。所谓不知者不罪,老先生不要介怀才是。”
“不不不,不止于此。”许缵曾连连摆手,神色羞愧地说道,“老朽与那吴逆三桂互通书信的事情,被清廷知悉,清廷要以通逆的罪名降罪于我。”
这一说,倒是令许纬辰十分意外,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许缵曾继续说下去。
“幸而有朝中其他大臣作保,准我以四万两白银报效,才能免于追究。”许缵曾说着说着也有些激动,不住地摇头,“我只得出售庄园田产,凑齐这笔数目。”
“那后来呢?”姜承志听得也紧张了起来。
“如今是战乱之时,愿意大笔购买田产者也少,所以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凑齐了四万两。所幸当时朝廷大军压境,清人未及向我索要,因此这四万两还在老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