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渊明和常镇业并没有到码头上迎接,因为这一次朝鲜方面是以商船名义派来的船队,不能以官方礼仪接待。但大明方面的迎接仪式却毫不含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带头出面的,是刚刚被皇帝赐封七品虚衔的冯锡范——七品官本来就不大,又是虚衔,但对冯锡范来说已经足矣,因为这都是暂时的安排,事成之后必有更好的封赏。
朝鲜商队名义上仍由张希载带队,一共是五艘大船,停泊在吴淞口,然后换乘平底沙船来到杭州。船上的商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按照张希载的说法,国王不希望这一次的行程引人注目,因此没有运送高丽人参等贵重商品。
商队的成员人数比上一次多了许多,除去停留在吴淞口的水手和兵丁,前来杭州的就有三十多人,入住特意为他们前来而装饰一新的迎宾馆。张希载悄悄告诉冯锡范,有一位特殊的“商人”,需要格外照顾,必须住套间,外间有同来的保镖护卫。
冯锡范当然不满足于仅仅知道这位特殊的“商人”的存在,还向张希载打听细节。张希载便告诉冯锡范,这位特殊的“商人”就是朝鲜国王的使臣,是国王的生母王大妃金氏的弟弟金锡翼,原任汉城左尹,目前因为父亲金佑明去年刚刚过世,正在家守制。
冯锡范非常起劲,安顿好了张希载一行,连忙到总督衙门向常镇业报告。常镇业知道冯锡范急于立功,担心他惹出事情来,便告诉冯锡范对朝鲜“商队”既要重视,又不要显得过于重视,让他自行安排欢迎晚宴,等明天再引见朝鲜使臣。
冯锡范走了不久,陈天仇就带着范承谟等人到了总督衙门。陈天仇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平时沉默寡言,于公事之外并不多说什么话,只是把许纬辰嘱咐地事情和常镇业说了一遍,又把许纬辰的信交给了常镇业,便自行去驻防城里休息了。
常镇业看完许纬辰的信,不禁哈哈大笑。信中说,所有官员都可量才录用,唯独范承谟,要送去岳王庙参观一番,然后让他自己反省,直到他悔罪具结为止。
因为天色尚早,常镇业干脆直接带着除了范承谟以外的刘秉政等人,直奔永宁宫见皇帝。
朱慈炤自从登基以来,大明就一直处于战争之中,隔三差五就有投降大明的原清朝或者原耿精忠的官员前来面圣谢恩,因此对这种临时召见也不感到意外,马马虎虎地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走完过场了。
等刘秉政等人谢恩已毕,常镇业派人给他们安排住处,又与毛渊明商议,将刘秉政等一干文官送往苏州洪诚丘处听用,祖宏勋等将军则送往城外军校接受短训,然后再行安排。
等诏书起草完毕,两人这才叫上孙广越一起,到逸趣居要了一个包间,边吃晚饭边商议接待朝鲜使臣之事。
常镇业告诉孙广越,朝鲜国王派来的使臣是王大妃金氏的弟弟金锡翼,孙广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这个王大妃金氏是西人党,与南人党之间的党争不断,王大妃金氏将来还会驱逐张玉贞。”
“西人党和南人党?”毛渊明和常镇业都对这两个名词感到陌生。
“嗯,就是党争,要详细解释就太麻烦了。”孙广越摇头晃脑地说道,“朝鲜陷入党争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依稀记得应该有一百多年了。最开始是勋旧派对抗士林派,结果是士林派获胜,然后士林派又分裂为西人党和东人党,相互对抗倾轧。眼下的南人党,是东人党南北分裂之后的产物,北人党逐渐式微,南人党就成了西人党的主要对手。反正就和大明的党争差不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张希载张玉贞兄妹属于南人党?”
孙广越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无论西人党还是南人党,都是士林派,张氏兄妹是中人出身,轮不到加入南人党。”
“那为什么王大妃金氏要针对张玉贞?”毛渊明不解地问道。
“这个倒是合理。”孙广越还没开口,常镇业已经想到了答案,“张玉贞中人出身,在朝中没有倚仗,西人党又看不上她,她自然要引南人党为奥援。而南人党想要在后宫有自己的势力,那么接纳得到国王宠幸的张玉贞显然也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