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进入明城地界后，这种凄冷感越发浓厚，有些村落屋舍尚在，却没有半个人影；有些村落则被彻底摧毁，连田地也被烧成了焦土。</p>
这几年来，围绕着莫名理由进行的战争，又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摧毁了多少人的生活呢？</p>
看着路上的一切，苟建名神色沉重，最终叹道：“灵元界是需要改变了。”</p>
吴长明还以无奈地笑，却没有多说什么。</p>
改变谈何容易，至少盟主交给他的任务未能完成，在前线几年，吴长明没有办法改变同僚已根深蒂固的思想，他的努力没有成效，却不愿以此打击仍在前行的人。</p>
已经发生许久的事情，不论怎么想都无济于事，他们感慨的同时，却不会因此驻足——但他们终究还是停下了。</p>
“秋寒，为何不往前走了”见柏秋寒停步，苟吴二人也随之停下动作。</p>
“前面，在交战!”柏秋寒说着，就望向前方不远处那座挡住视野的小山丘。</p>
空气中没有飘来血与铁的气息，更没有传来喊杀声，柏秋寒的话语仿佛只是凭空猜测，但知道他精神力修为之高的两人并不会质疑。</p>
至于能在这里交战的，除了游者联盟和明城，也不作他人想了。</p>
“吴兄，这……”苟建名看着吴长明，苦笑着问。</p>
吴长明也是满面纠结，得知灵映的死讯后，一路走来，他越发觉得事情严重，恨不得早一日回到盟中向盟主回报，但在前方作战的也是联盟弟兄，心中理念已经改变的他，再难像当年那样，仅仅将战阵的伤亡当成数字了。</p>
“柏兄，能知道战况如何吗”吴长明恳切地问道。</p>
柏秋寒微微闭目，随着精神的集中，远方战场的情况，便模模糊糊地呈现在他的识海之中。</p>
“应该是千人规模的战斗，优劣势看不真切。”精神力终究要受限于修为，即便柏秋寒现在可以说是伪先天境界，也只能勉强将精神力单向延伸数里，精度更是无法保证。</p>
“苟兄，我……”</p>
苟建名自然看得出吴长明眼中的希冀，想到路上的死寂与废墟，他叹了口气，说道：“去看一下吧，若情势不对，再出手相助!”</p>
“多谢苟兄。”</p>
吴长明大喜，立即便向苟建名道谢，却看见柏秋寒站在一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免有些尴尬，讪笑道：“也多谢柏兄提醒了。”</p>
“小叶正需要灵元。”柏秋寒只是点了点头，看向怀中刚睡醒的小叶。</p>
听到这番话语，小叶睡眼惺忪的双眼中瞬间充满了紧张之色。</p>
“就从这里开始吧，小叶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了。”</p>
放小叶在地上站稳，看着熟悉的稚颜，柏秋寒第一次露出了严厉的神情。</p>
继承了界灵的能力，小叶已不能说是个普通的孩子，所以她明白，那都是必须的，是为必将到来的离别所做的准备。</p>
但她不会再哭了，即便知道相处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小小的人儿心中所想，却是珍惜现在，而后坚定地朝前方迈步，毕竟在她的身边，伴随她长大的，都是这样的人啊!</p>
“秋寒，你……”</p>
“建名老哥，你是想出手的吧”柏秋寒看着苟建名的双眼，却如看透了他的内心。</p>
苟建名哑然失笑，知道心中所想果然瞒不过，面前这个青年，其实看得比大多数人都清楚。</p>
意见达成一致，于是他们很自然地改变了方向，不过这一次，柏秋寒没有在抱着小叶前行，而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奔跑。</p>
几年前的“她”吸收了映城和一些散在的灵界源气，积累下来的力量一直沉睡在小叶的身体中，柏秋寒一直知晓，却没有教小叶去掌握，现在的举动，则是要快速将之引动出来。。</p>
高强度的奔跑，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酷，可小叶依旧咬牙坚持着，顺滑柔软的头发变得散乱，白色的衣裙也染上土色，但她不发一言，只是尝试掌控体内的力量，跟上柏秋寒的节奏。</p>
渐渐地，有乳白色的光辉从她的躯体里绽放出来——那是灵界源气的光芒。</p>
能掌控灵界源气，并不代表小叶就达到了城主的级别，只是对于界灵来说，灵界源气才是基础力量，相当于人类练气士从丹海境界就修炼先天真气——境界不同，但本质已经相同。</p>
苟吴二人也是特地放慢速度配合，却见小叶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能掌控部分体内的灵界源气，虽然明白羡慕是羡慕不来的，却也不免感叹界灵之强大。</p>
柏秋寒欣慰却又悲伤地看着这一切，随着小叶开始掌控她的力量，她终将会踏上超越灵元界极限的道路，但同时也意味着，那还隐藏在小叶灵魂深处的“她”，会慢慢被抹去最后的痕迹。</p>
那时，灵元界的怨恨诅咒大概会消失，而柏秋寒也将再度直面那份转移给他的怨恨。</p>
对于灵元界来说、对于想要改变灵元界的人来说，那一定是好事吧!</p>
但对于已将“她”当做朋友、当做亲人的柏秋寒来说，是不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p>
但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必将到达的未来——对柏秋寒来说，不怎么乐见的未来!</p>
虽然练气士拥有超越一般人类的力量，却依旧要被种种事物束缚，然而也正是因为被束缚着，练气士才会试图达到更高的地方，走到道路的尽头，超脱一切束缚。</p>
后悔无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依旧铭记在他的识海之中，却已不是用来让他悔恨自己的无能，而是成为了鞭策他前行的动力。</p>
面前这个努力前行的女孩也是，终将消失的“她”也是，前面那些为自己的道路奋斗终生的人也是，后悔的、欣慰的、感动的，一切的事物都将成为他的力量，即便日后仍会迷茫，那他也能借此从迷茫中走出来!</p>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已然明白，筑道不仅仅是修炼，更是修心，如果心念不够坚定，即便有精神力在，也会在折磨中消亡。</p>
小叶没有觉察到柏秋寒目光中的许多含义，她只感觉到了温暖，而逐渐轻盈的身躯，渐渐将疲累甩掉，经脉中流转的气息，也渐渐归于她识海的控制之下。</p>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到了山丘之顶，俯视着下方的战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