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想了想,如实地回道,“没什么看法,倒是在翰林院的藏书阁看过些佛学的书,什么禅宗、天台宗、华严宗、净土宗、密宗之类的,分类又多又杂,看着不甚有趣。”
朱守斋转头看了看旁边高大的孔圣雕像,悠悠地说道,“小友啊,孔圣乃是春秋战国之人,他的学问已经传袭了千年。可直到北宋景祐元年,才有了这个地方,读书人才真正以孔圣弟子自居。”
“老先生想说隋唐时期的佛学?”,朱橚稍稍有点反应过来了,他在书本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朱守斋缓缓地点点头,“东汉魏晋时期,就有很多人翻译佛学,到南北朝开始有人学习佛学。最后到隋唐时期,这门从天竺而来的学问,在华夏的土地上遍地开花。”
朱橚稍有点疑惑道,“老先生,有什么不对吗?”,翰林院的藏书阁内,有不少书都记载了隋唐时期佛学的兴盛程度,民间更有玄奘法师西行的故事。
闻言的朱守斋眉头不由得皱起,“那请问小友,太宗、武皇谈论的是佛学,朝堂上的大臣们议论的也是佛学!读书人们讨论的是佛学,民间百姓拜的更是佛祖菩萨!
那传承数百年的儒家何在?道家何在?先秦诸子等本土学问何在!”
顿了顿,朱守斋继续说道,“小友莫要觉得老夫在危言耸听。道统之争自古就有,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汉代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这些都是华夏本土文化的起起落落。”
庙宇之外,李谦等人隐隐听到了什么道统之争,纷纷竖起了自己的耳朵,想要听的清楚一些。
可他们离开庙宇的大门太远,又不敢继续往前挪动身子,加上外面的议论嘈杂声,听着就更模糊了。
两炷香后,朱橚的神情由起初的淡然,变得诧异、震惊,最后是心生敬畏。原来从隋唐到五代十国的数百年里,儒家、道家和佛家的道统之争一直在持续着。
数百年间无数文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在朱守斋的寥寥几语中转瞬即过。鲜血、背叛、隐忍、坚持,朱橚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接触到隐藏在史书下的历史一角。
“昌黎先生和李文公虽然排佛,有过不少著作,想要向世人弘扬儒学的仁义道德来挽回颓势,可惜。”
昌黎先生乃唐朝礼部尚书韩愈,李文公则是唐朝东南节度使李翱,两人的努力终究无法触及佛学之核心,最终失败了。
朱橚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所以之后就有了北宋五子,有了濂溪先生、横渠先生他们的开端,二程的繁盛,最后是集大成的朱圣。”
濂溪先生是写出了《爱莲说》的周敦颐,横渠先生则是说出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
“不错,之后的先辈们换了一种方法,他们开始用心研习佛学,将佛家的诸多思想一一解构,让儒学才焕然一新。”
朱守斋的往事只从隋朝说到的北宋就戛然而止,可后面的事情朱橚就再清楚不过。因为翰林院内的藏书,更多的还是宋朝以来程朱理学衍生的诸多著作。
“多谢老先生教诲,在下今日才知程朱理学之前,还有这样一段历史。”,朱橚恭敬地给对方行了一礼。
朱守斋见状只是悠然地说道,“小友,佛学和儒、道的道统之争老夫已经讲完了,接下来心学和理学的故事,就要由你来讲了。”
他的眼神灼灼地看着对方,让朱橚颇有压力,仿佛身处隋唐时期的儒生,面临佛家庞大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