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斯!滚过来!”
近卫军中尉止住胡思乱想向声音响起的方向一溜小跑。
三纵司令员只是下意识地把军里的宝贝叫到身边。等到克利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他却忙着和战区的其他几位纵队司令讨论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二纵司令员说:“我的人还在进行最后的整编荷茵兰人在前天的阻击作战硬是把我的一个整编步兵军打成两个团!”
四纵司令员说:“我的人倒是赶在前头可一个纵队地兵力摆在二十多万法利联军面前会有什么用?”
一纵司令员是个结巴:“我……我……我不同意!摄政王……摄政王……摄政王殿下的命令明摆着!我……我……我的部队已经朝包围圈里地法利联军动进攻!”
斯坦贝维尔公爵和贝卡方面军总司令谦让了一阵最后是丛林战士的精神领袖接过言权:
“大家都有困难可一纵司令员说得没错!最高统帅在昨天晚上确定了总攻方略可因为那些磨磨蹭蹭的荷茵兰人我们已经落在所有人的后头!尽管我们成功逼使荷茵兰集群无条件投降可谁都知道是三纵地英雄带兵长克利斯中尉撞了大运!这样可不行!”
“没什么好说的了!”三纵司令员有些不乐意地瞪了一眼斯坦贝维尔公爵“最高统帅的作战方略必须执行。南方集团军群和西方集团军群已经在5点13分向集结在战场内侧的联军动总攻我们要想前就得打得干净利落!杀得片甲不留!”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那……那还等什么?”这是一纵司令员。
作战指挥官们互相打量着。他们在视线中交流着战斗的漏*点和必胜的信念等到各自的传令官飞驰而去他们就出一阵开朗豪爽的笑声!
送走了同僚三纵总司令这才看到还在往嘴里送糕点的克利斯中尉:
“光明神在上!你怎么还在这儿?”
克利斯差点把自己噎死。他艰难地咽着口水:
“报告司令……我在等您的命令!”
三纵指挥官翻了个白眼“快去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的最高指挥机关报到吧!你这个傻小子难道忘了吗?你俘虏了一位国王这件事足够你向家里的老婆孩子吹嘘半个世纪!你知道吗臭小子?最高统帅会亲自为你授勋!具体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可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得叫你克利斯爵士!”
“克利斯爵士?”近卫军中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以为……他以为自己至多会变成带着某某荣誉头衔的骑士克利斯或是在地方上拥有一点点特权的荣勋军人。克利斯爵士?光明神在上!那是一个贵族封号!
“傻小子!你还有什么要求吗?现在就向我提出来!”
克利斯望着自己的纵队指挥官他陷入从未有过的困惑和迷惘。光明神的玩笑夺走了他曾视为一切的一切!他的父亲、他的战友、他的兄弟!可这个玩笑又让他走向辉煌克利斯爵士?听上去气派可这个称呼是父亲用牺牲换来的是虎克用伤残换来的是无数战友用无所畏惧地流血换来的!克利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士兵包括他的幸运看似神明的安排其实是牺牲者对他的庇佑他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也不会忘记满身军勋地由来。
“司令!早上……军情第一特种作战旅的指挥官邀请我加入他的部队!”
三纵司令员端正了面孔。连表情也严肃起来“小伙子!第一特种作战旅可没有所谓地和平时期你是想继续升职吗?听我的话。这不值得!到现在为止你为祖国所做地一切值得你享受几辈子幸福安乐的生活。你还年轻。有家庭有妻子儿女!就算你要求退伍我也会欣然放行!”
克利斯感激地望着自己的指挥官他早就知道大个子的三纵司令员是个好人。
“谢谢将军!我……还在考虑!”
“这没什么好考虑的!”纵队指挥官揽住中尉地肩膀像个老大哥一样凑近他的面孔:
“别傻了!能够得到第一特战旅长吕克·西泰尔将军的邀请。这已经说明你是最优秀的战士!最优秀的战士应该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带着满身军勋衣锦还乡和亲人团聚不该到特战旅那样的地方去卖命!”
克利斯还想说点什么但司令员却把他推到一边。
“年轻人!这是我……作为指挥官给你的忠告并不是命令!你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卸下肩上的军人使命!保家卫国、冲锋陷阵!你比任何人做得都出色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所以……”
纵队指挥官停顿了一下岁月和风霜在他地面孔上磨砺出肃然的军人仪容和十足的长者风范:
“近卫军中尉!在你已经履行了军人使命地时候大胆说出来吧!你是怎么想的?”
“军人的使命……”克利斯沉吟着片刻之后。他的眉宇突然亮了起来“司令!我地确想家了!”
“这就对了!”
克利斯却摇了摇头“等战争结束了!我先回家里安顿好老婆孩子。那个时候您要是放行我就去第一特战旅碰碰运气因为……我始终觉得。背上了军人的使命自然没有卸下来的道理。帝国近卫军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帝国近卫军……”
“而你……克利斯中尉!”三纵司令官打断了这名普通战士的话他用饱含敬意地眼光打量着他:
“就像我说的你是帝国近卫军中最优秀的士兵!”
“谢谢将军!”克利斯终于放下心怀他的笑容像天顶上的阳光一样灿烂明媚。
阳光灿烂明媚遍洒在宁静的平原上。说起来也真奇怪!当一个穷苦的孩子感觉最温暖最愉快的时候他的舌头和双手就好象挣脱束缚一样舌头会汲取最平凡的美味双手写满劳动的艰辛若换成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军人在洗脱手上的血迹之后他就会得到丰收一般的美妙心境。
克利斯活下来了他一个人在早已平静下来的战场上游荡无忧无虑甚至有些放纵。近卫军中尉就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卜小年纪就加入军旅应该说他一直是幸运的!在部队里有父亲照看他使他免受同僚和贵族长官的欺凌;父亲牺牲了他又成为先行者里的幸运儿头上扣着帝国勇士的光环还升了职、还调到后方军团。
克利斯从未像现在这样满足过战争似乎远离了他的世界和他的心灵。他想唱歌却知道自己的嗓音实在称不上是动听于是他就本着一个穷苦孩子与生俱来的美德四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大家都认得热心肠的克利斯有人祝贺他、有人恭维他、有人甚至打算做他的随从。克利斯是穷苦出身他不需要这些连那个爵士头衔也不是那么诱人。他是帝国近卫军里面最优秀的士兵比得上虎克、比得上所有壮烈牺牲的英雄!
这就足够了!克利斯的快乐来源于此当然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等到衣锦还乡的时候克利斯会为妻子在自家庭院里开辟一块花园她可以种上红玫瑰、黄玫瑰、白玫瑰”甚至是稀有的蓝玫瑰!他还要为妻子造一个烤炉这个烤炉要像贵族家里那样有两个风门省得妻子的面孔被油烟熏得灰黑!
小女儿?克利斯还没想好!他的小女儿应该是个有教养、有身份地好女孩儿她会弹钢琴会看书识字。也会织锦!
钱!这一切都需要钱!克利斯就掐指细算。如果司令官没有骗他一个爵士……一个爵士头衔会有八十多亩封地!天可怜见!八十多亩封地。那比师团的操场大上两倍还多一些!所以钱不是问题!只要家里人能够过上体面的日子就算伟大地祖国泰坦再让他出生入死也心甘情愿。
克利斯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不是多么高尚也不是多么聪颖。
他帮助一个医疗营将腿脚不方便地伤员抬上马车然后就和崇拜英雄的小护士们拥抱告别。
走在去往最高指挥部的战道上克利斯拒绝了好几位军官让他搭车的美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等到做了克利斯爵士之后他也不会和假惺惺地贵族沾上边。
至少是在卡尔查克特战役之前。在他的汹师冲上锋线之前有哪个贵族军官会和普普通通的克利斯上士同车做伴?
“站住!”
克利斯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两名挡住去路的近卫军士官。
“抱歉了兄弟!这里封路了!你得绕道走!”
克利斯望了望天色他已经让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等了很久近卫军中尉讨好似的哈着腰:“兄弟!行个方便吧!这里是条直路我去最高指挥部公干!”
士官朝中尉摇了摇头他亮出了自己的军徽“军情特战第一旅就在前面整队我们有秘密任务在身任何人不得接近!”
“啧啧!”克利斯像老太婆一样出一声赞叹。看看特战第一旅!
多气派!多气人!一句“我们有秘密任务在身”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任谁都得靠边站!
近卫军中尉识趣地避出这条战道。他在走了很远之后仍在不住地回头张望特种战士隐没在战道左近的高草丛里克利斯胡乱瞎猜但他琢磨半天也搞不清特种作战的所以然。
“到时候……我就在吕克·西泰尔将军的旅指挥部找个职位。这样既能堵住老婆的抱怨又能学着做个指挥官!”克利斯想得天花乱坠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现在是最优秀地士兵将来就是最优秀的军官!
“是哪个要该死的挤占了交通补给线?”旷野里传来熟悉地呼喊。
克利斯赶了上去他看到一列辎重车队横在眼前有好几辆大篷车陷在泥沟里头不能动弹。
“维尔辛赫!维尔辛赫中校!”
维尔辛赫跳下马车定睛一看!嚯!这不是那个涉水逃生的传奇小子吗?
“克利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马里亚德佳渡口阻击战的两位锋线军官几乎把胸膛撞在一起他们只在战场上见过匆匆一面可看在外人眼里大力拥抱在一起的两位军官像极了失散多年重新得见地兄弟伙伴。
“我去战地最高指挥部!”克利斯指了指远处的地平线。
“我去你们第三纵队!”维尔辛赫指了指荷茵兰人的营垒。
“喂!大家都过来!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克利斯中尉就是他在千军万马之中抓住了那个荷茵兰矮鬼!”
克利斯对兴高采烈的维尔辛赫连连摆手“谁说的谁说的?是那个家伙傻呼呼地独自跑到森林里正好被我撞见!”
“都一样!”维尔辛赫也摆了摆手他的辎重队员已经围了上来大家都争着和传说里的大英雄握手交谈。
克利斯撞了撞了中校押运官的肩膀“我是一个光杆司令要是我有一个师哪怕只有一个团我就对整团的战士们说!你们团长什么也不算真正的大英雄就在眼前!打不死冲不跨的杰布灵魔鬼团!”
押运队员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士兵在这样的赞誉面前露出笑脸这有限的几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杰布灵魔鬼团。若是不从第二次卫国战争爆的第一天开始说起人们很难把他们和战绩卓着的杰布灵方面军联系起来。
“看来咱们都有军务在身改天找个机会……”
“不!”克利斯冲维尔辛赫摇了摇头“你们需要帮助!”
维尔辛赫看了看陷在泥沟里的辎重车“没关系!你快上路吧!”
近卫军中尉倔强地卷起袖子“改天带你去见见虎克那家伙是对付辎重马车的行家他能从前面把马车抬起来我们就在后面挑拣!”
“真的假的?”
“骗人的是毛驴!”
很快!旷野里响起了脱拉辎重马车的号子泰坦战士赤着上身、卷起裤腿烈日烤红了他们的脊背阳光在他们的肌肉和坚实柔韧的筋腱上往返流转。
突然!一辆脱出泥沟的辎重马车在惯性和自身重力的作用下猛地侧翻沉重的货物砸实地面!口号声停下来了前进的脚步也停下来了!
云天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
“克利斯……”
克利斯齐胸以下都被压在大山一样的辎重马车下面他那欢快的笑容被断骨刺入胸肺的剧痛取代了!他张口吐着血出断断续续地粗喘眼睛在左右顾盼直到战友抓牢他的手他才出轻声呼唤:
“去……去看看……去看看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闭嘴!别说话!”维尔辛赫恼恨极了、慌乱极了!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该死的东西搬起来啊!快把它搬起来啊!”
被突状况惊呆了的士兵们这才醒转过来辎重队全员都有了无数双手拖举着倒伏的马车只是一声呐喊沉重的车体立即离开地面!
也顾不上满车的战具物资近卫军战士们干脆就把辆完全折断了车辕的辎重车放倒在泥沟的另一边。
维尔辛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看清了!克利斯的双腿被压成古怪恐怖的反关节形态在他腰部以下的草地上洒满了从断骨处迸射而出的鲜血。
“朋友!兄弟!挺住……挺住!我带你去看军医官!我这就带你去看军医官……”
克利斯大瞪着眼望着天!其实他的血液已经冲进脑海眼前红黑一片。
“项链……神牌……神牌……项链……”
“项链?”维尔辛赫看到了战友身上唯一一条项链:“我已经把项链拿在手里了!”
克利斯开始倒气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追究神明的戏码到了该结束的时候神明自然会降下帷幔就像现在这般。
“神牌……神牌是多姆尼斯上尉的传家宝!把它……把它送到博德加省府帕尔玛利亚……乔伊!普帕卡上校!哈森齐中校……还有虎克!大家……大家都在等着它……”
“一定送到!我誓……”维尔辛赫并不清楚自己还能说什么、还会说什么他眼睁睁地看着克利斯在他的怀抱里剧烈地抽搐、大口大口地呕血然后……痉挛持续了一分钟克利斯的身体突然塌了下去一动不动。
维尔辛赫站了起来他在手上勾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神牌随着这名泰坦战士的脉搏轻轻抖动就像被赋予了生命。
第二次卫国战争最着名的英雄就这样带着无数的遗憾离开了被一辆满载的辎重马车夺去生命。我们说过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普普通通地来、平平凡凡地走。如果非要说他的经历是多么富有传奇色彩那也只是神明的玩笑开过就算!
有的——只是泰坦军人的浩然之气于穹苍下点燃永昼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