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时,顾言兮便醒了,她躺在床上望着床顶,透过床上的纱帐可以看见外面模糊的景象。=
她抬起手捂住额头,双手之间的温度归于冰冷,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就着单衣,她下了床,坐到轮椅上,随后慢慢的将自己推到窗边。
此时的太阳还未升起,天也仅是刚刚亮。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叶间,落到她的掌心中时,顾言兮才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能够感觉那流转在这具身体里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流逝着,人的一生十分的短暂,一个意外,这本就短暂的人生便会变得更加短。
阴九离身为转世之人,活不过双十,如今她已十九。
大概世界上拥有那么一两个傻瓜,将别人的命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许多。
不清楚时毫无感觉,那么若是一旦知晓会如何?
痛不欲生……吗?
顾言兮很好奇,她见过许多种人,有后悔的,有死撑的,可是她们的共通点永远都是,等到失去后才明悟,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才会有奢望,所以才会有不甘心,假如世界还能重来一次还有多好。
《轮回》诞生于这份执念之中,两族人的残念,一代一代的相传,最终成为解不开的结。
一人永远的寻找,一人永远的错过。
许多人总以为若有机会重来,那么便一定会改变一切,所以等到有了机会可以弥补的时候,她们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抓住,再不愿失去。
可是偏偏,世界在变,人心也在变。
她们所抓住的,并不一定是自己所想的,仅仅只是源自于那份深藏心底的遗憾。
顾言兮从来都不相信人心。
“扣扣——”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顾言兮扭头看去,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而后便见侍女推开了房门。
“主子。”侍女手中端着茶,顾言兮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她手中的东西上,“刚刚宫中来信,说让主子您进宫一趟,轿子已在外面备好了。”
顾言兮稍显迟疑的点了点头,看着罗衣将托盘上的差点放在桌上后,向她走来。
“奴婢侍候主子更衣吧。”替她穿衣的时候,罗衣的手有些颤抖,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衣,你想回南雪吗?”
身前的人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罗衣的手抖了下,随后慢慢的替她行动不便的主子穿上外衣。
“想。”
“南雪很漂亮吗?”
“南雪很漂亮,奴婢记得春雪融化之时,山里的河中漂浮着许多的冰块,山上的雪一日一日的消失,春芽长出,大地冒出绿意……很漂亮。”
“我不记得了,印象里有的只是宫墙之中那皑皑的白雪……”顾言兮说着话,她抬起手,手心向上,眼前仿佛能见那时的景象,白雪落在她的掌中,却没有融化开来。
顾言兮笑着,说出这话,眉眼中布满的笑容,不似作假,“他们皆在害怕我。”
罗衣的动作一顿,她转身将桌上的茶杯递到顾言兮面前后,便蹲下身,替顾言兮穿上长靴,“主子,你想太多了。”
顾言兮悄悄的晃动着手中的茶杯,深色的液体之下沉淀着还未散开的白色颗粒。
她微微的笑了下,继而抬起手喝下手中的茶水,她缓和了下面上的表情,轻轻的说了一句,“是吗?”
极轻极轻的话。
罗衣渐渐的沉默了下去,不知该怎么回话,而后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她。
“主子出生时,国师便替她算命,曾说她活不过双十,她只剩下不多的命了,为什么你还要那么残忍的剥夺她所剩不多的时日?”罗衣慢慢的梳理着顾言兮的头发,她幽幽的问着,明知不会得到对方的答复,可是还是询问着。
“你要活下来,那么主子便该死吗?”
“你和主子真的很像,我都分不清。”
“我听集市的那位老人家说,你很好,很受宠爱,你本来可以富贵荣华的过完一生,偏偏爱上了那位国师。”
“你的命,比主子的真的好很多。”
“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呢?为什么还要拖上主子的性命呢?”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主子的时候,她小小的,坐在轮椅上,很乖巧,不哭不闹。”
“很让人心疼的孩子。”
将发簪插-入头发之中,罗衣在顾言兮的脸上打了些粉,掩去她有些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