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容贵妃,也是头一回因为皇帝宿在建章宫松一口气。
如果皇帝不理规矩召幸姜娴……
这后宫才是真变天了。
容贵妃只求皇后这夜没有怀上皇嗣的福气。
这时,建章宫,帝后二人更衣后,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皇帝不禁想,若这时姜娴在身侧,必然会娇娇娆娆地缠上来,向他撒娇邀宠。他的心神飘到倚竹轩,开口问道:“朕今日晋了顾贵人的位,皇后是如何想的?”
“顾贵人的舞跳得极好,想来是下过一番苦功的,皇上有所感动,才晋了她的位吧。”楚皇后语气平淡,也美化了皇帝的用意。以她和天子相处多年的了解,她猜到他是有点纠结,也有点反省。
其实,今夜的晋位……
更像是粉丝被本命的无敌神仙现场感动后,上头冲动消费了。
散席想想,也许是有点过了。
但晋都晋了,没有收回的道理,无事天子不可为。
皇帝嗯的一声:“皇后知我。”
他翻过身来,正想着皇后如此理解自己,是不是该尽一尽夫君的义务,却见到皇后警惕地把被子往上掖了掖:“皇上,明日还要早朝。”
她都这么安慰他,这么理解他了……
他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宫中大型宴席本来就累人。
容贵妃被褫夺宫权后,这次全由皇后一手操办,她是活动统筹,全场最累的那一个。
就像网络上曾有谣言——婚礼摄影经常能在婚礼结束后睡到新娘或者伴娘,那是纯纯荒谬!办活动多累人?能造出这种谣的,怕是没真的干过活。
皇帝:……
皇后还是那么懒,朕早该知道她的。
他动作一顿,又躺了回去,失笑:“其实朕也累了。”
皇帝的语调放松下来,他今日喝了不少酒,醉意入怀,便不像常日般冷淡,反倒多了分随性自在:“这回也是辛苦皇后了,若是贵妃能安份过完年,朕便恢复她的宫权,让她能为你分忧。”
“其实和贵妃打交道也很累人……”
说到这里,皇后停住,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贵妃素爱争宠掐尖,独将宫务分给她,她兴许就把前头吃的教训忘记了,以为皇上乐意纵了她的性情,由此故态复萌。不如将部份事项交给章贤妃,她也是潜邸上来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臣妾瞧着,也是知分寸懂进退的。”
两人分权,她便可稳坐判官之位,看两人扯头花。
皇上稍一思考过后,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只是不禁莞尔:“皇后在家里学习主持中馈时,怕不是学到了如何堂而皇之地把活儿分出去吧!”
皇后把被子再往上掖了点。
好想蒙住头不听不听,可是不合规矩。
建章宫灭了灯,倚竹轩的灯光却仍亮着。
因为主子晋升贵人这一大喜事,宫人都有点睡不着,连最沉稳的枕秋也是喜形于色:“小主的舞蹈何等出色,奴婢在下首看得眼睛都湿了,奴婢几生修来的福气,竟能在仙女身边伺候!”
“小主大喜!”
陈答应也在主殿,志得意满:“本小主聪慧异常,向来是极有看人眼光的。”
眠夏乐道:“陈小主慧眼识贵人,以后也要长长久久地和小主来往。”
慧眼?
聪慧?
很有看人眼光?
跟着陈答应来的荷香站在后头,耳朵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是倚竹轩里除了姜娴第二冷静的人。
宫人的嘴都很甜,姜娴赏了他们银子,却没往心里去。
枕秋看出来了,担忧道:“主子看上去不甚高兴的样子。”
听到她说姜娴不高兴,众人静了一静,看向她。
“高兴,怎会不高兴,只是未到狂喜的地步,”
姜娴淡笑,她坐了口热茶。
原本常在的份例里是没有茶叶喝的,皇帝好茶,来她这儿时赏了罐茶叶:“刚听到皇上越级晋封我的时候,是有点高兴,只是我要走的路不止眼前这么点,旁人好听的,诋毁的话,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你们做事亦然,外面对倚竹轩的评价,听过便算。”
职场是马拉松,而非短跑。
在行动上,姜娴能拿出百米冲刺的劲来,心态却是很能拉长战线的。
她接着说:“如今我得隆宠,按捺不住想除掉我的人只会更多,你们以后当差,也得小心点。”
闻言,众人均是一凛,从主子封贵人的狂喜里稍稍冷静了些。
眠夏:“可是贵妃……”
“贵妃吃了禁宫夺权的亏,威信受打击,她当务之急是在高位妃嫔的圈子里重新立威。对上我,对她来说没好处,而且她没把握。”
以贵妃之威,下一个贵人的脸面,太简单。
偏偏姜娴现在深得圣宠,对付她的风险又很大。
容贵妃但凡有点脑子,都该在这次吃亏后收收气焰。
“如果我是容贵妃,解除禁足后第一件事,是去收拾那帮位分比我高,宠爱没我盛的高位妃嫔。”
这是姜娴的思路。
在倚竹轩,姜娴就是绝对的大脑,这是自分发到倚竹轩后,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事件,才建立起来的威信,使得下人心悦诚服。
特别是上回姜娴不带一个宫女,单刀赴会昭阳宫。
宫女太监的心肠不是铁做的,若不是宫里不能随便烧香,都有觉得自己祖宗保佑,跟到了好主子,想烧香感谢祖宗的了。只是后来眠夏越发后悔,暗下决定——若有下次,怎么也得跟着主子才是,哪怕是在她身侧,一起淋雪受冻呢?
宫人感动的点,姜娴大约能理解。
打工人能体谅打工人,她不会因为当了主子就做起工贼的勾当来,没这么丧良心的。
而这时,昭阳宫中,容贵妃阴沉着脸,和身旁人说起:
“这顾贵人……眼下竟是动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