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2月2日,雅利安城。(->
时光一晃,二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齐楚雄的脚伤在路德维希的精心治疗下已经完全康复。由于得到了施特莱纳的允许,他现在每天都可以在路德维希的陪同下,在雅利安城里四处闲逛,近距离的观察这座黑暗的地狱之城。
雅利安城的面积大约有80平方公里,它的道路由七条主要街道构成,这七条街道分别用一些纳粹的高级人物来命名,如里宾特洛甫大街和戈培尔大街等等。阿道夫·希特勒广场位于城市的中轴线上,纳粹帝国的多数政府机构都位于这座广场四周。城市的外围分布着一些小型的军营,驻扎着大约一万名国防军卫戍部队和少量的党卫军宪兵部队。整座城市内的建筑多以黑色的五层楼房为主,里面居住着政府官员、军队高级将领以及绝大多数德官的家眷。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醒目的地方刻着这样的一句话“我在上帝面前宣誓,我将无条件的服从帝国元和武装力量最高统帅的命令,我以生命起誓,我将保证遵守诺言!”
这是一座毫无生气的城市,街心花园里没有芬芳争艳的鲜花,有的只是一块块黑色岩石雕刻而成的十字架,上面用红色的油笔记录下德军阵亡将领的生平介绍,他们被粉饰成英勇牺牲的烈士,可是他们对人类犯下的罪行却被只字不提;城市的电影院里永远都只播放几部枯燥无味的纳粹宣传片,博物馆里虽然挂着那些被掠夺来的人类伟大艺术家的作品,但是解说员却经常用激动的口气向观众们介绍一幅名叫《复仇》的油画,这是一个不知名的画家所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绘画水平并不高明,可当人走进这幅油画仔细观察时,他总会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颤栗——血红色的天空下,一群士兵高高举起手中的屠刀,他们的脚下踩着成千上万具尸体,鲜血汇成了河流,一位将军站在士兵们的身前,他手中挥舞着一面“卐”字旗,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如果这是在善良人类的国度里,这样的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允许公开展示的,可在这个地下世界里,它却能引起魔鬼们最广泛的共鸣!
这就是雅利安城,一座黑暗的地狱之城。
“齐,”路德维希停在一处街心花园的喷泉旁,笑着对齐楚雄招手道:“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我喜欢你这个建议。”齐楚雄笑着走到喷泉旁,顺势坐在了通往喷泉池的台阶上。他的脚伤已经痊愈,最近几天,他们两个人只要清晨一睁开眼睛,就会立刻从陆军医院里溜达出来,在雅利安城里四处逛游。渴了,就喝一口喷泉池里的清水,饿了,就吃一口随身带的干粮。虽然齐楚雄每天都感到很疲倦,但是他却依旧乐此不疲,毕竟对他来说,这短暂的自由是那样的难能可贵。
远处,一群德国女人带着孩子从街心花园旁的街道旁走过,当她们看到和齐楚雄坐在一起的路德维希时,无不露出鄙视的目光。对于这些对纳粹种族理论深信不疑的女人们来说,一个出身高贵的德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劣等民族的人扯上关系,哪怕这个人已经当上了帝国最高统帅的保健医生。
齐楚雄轻轻地摇了摇头,自从回到雅利安城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却不忍心看到路德维希受到这种无言的伤害——路德维希还没有成家,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来拖累这位挚友。
“弗兰茨,”齐楚雄低声问道:“和我做朋友,你后悔过吗?”
路德维希一愣,“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齐楚雄说,“但是每当看到有人因为我而对你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时,我的心里就很难过。”
路德维希英俊的脸庞上透出一点淡淡的忧伤,“是啊,每当我们在一起时,总会有人感到不舒服,我有的时候也会为此感到烦恼,不过,时间一长,我也就习惯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齐楚雄默默的低下头。
“别这么说,”路德维希急忙坐到齐楚雄身边,“能够和你成为朋友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件事情,我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真的吗?”齐楚雄猛地抬起头。
“嘿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可不像弗莱舍尔那样动不动就搬出来一堆莫名其妙的规矩。”路德维希诙谐的说。
“听你的意思,你是在讽刺我对吗?”齐楚雄一下子就乐了。
“算你猜对了!”路德维希爆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你可真是个记仇的人。”话虽这样说,但是齐楚雄同样笑得很开心。
“好啦,不开玩笑啦。”路德维希按住笑意,对齐楚雄道:“再过十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到那时将举行你参加党卫军的仪式,仔细一想,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一个不久之前还口口声声要和我们战斗到底的人,到头来却加入了我们的阵营,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齐楚雄心中一痛,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弗兰茨,你没有经历过我的遭遇,所以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在我刚来到雅利安城的时候,我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稍有刺激,我就会不顾一切的起攻击,但是一连串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我是个愚蠢的人,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如果要想在有生之年活着见到我的女儿,我只能选择低下头颅做人。”
“那你以前立下的那些誓言呢?你真的打算放弃吗?”路德维希惊讶的问道。
“不放弃又有什么办法呢?”齐楚雄苦笑一声,“在这个连上帝都不愿意光顾的地方,能够遇到像施特莱纳将军这样的人,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眼前的生活呢?”
“齐,你痛苦吗?”路德维希又问道。
“我当然痛苦,”齐楚雄幽幽的说,“理想和现实永远都是矛盾的,尤其对一个脆弱的生命而言更是如此。”
“那你加入党卫军之后,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齐楚雄轻轻叹了口气,“弗兰茨,我只能说,即使我穿上那件黑色的军装,我也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施特莱纳将军允许的话,我想在雅利安城里建一座医院,为那些遭受病痛折磨的人解除痛苦,我想,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的良心得到安慰。”
“齐,不要难过了,其实加入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事。”路德维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嘴边露出真诚的笑容,“我们的统帅阁下是一位好人,既然他这么看重你,那么只要你自内心的效忠于他,我相信你未来的人生一定会很美好的。”
望着路德维希真诚的表情,齐楚雄心中感到一种难言的苦涩,他在心中暗自说:“弗兰茨,请原谅我在欺骗你,失去自由的人生永远都不是美好的,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