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盯着白绫上的文字,切齿咬牙,五官扭曲,怒火冲天,高起十万丈……方大猷已经战战兢兢,浑身颤抖,几乎跪倒请罪。
哪知道洪承畴突然哈哈大笑,把白绫扔在地上,朗声道:“宵小手段,上不得台面,老夫侍奉圣君英主,扫平天下,致百姓太平。功成身退,老于林下,吾之愿也!”
洪承畴这几句话,立刻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赞扬,说什么洪大人是辅国栋梁,声名远播,有古君子之风,是天下名臣表率。
宵小之徒,畏惧洪大人,摄于军威,只能弄一些让人贻笑大方的小手段,不值一提。
洪承畴也是笑容满脸,勉励众人,为大清尽忠职守,陛下必定厚待诸公。
表面上大家伙开开心心,都说不在乎,可是六亲不认,众叛亲离这八个字,就跟魔咒似的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士大夫还是讲究体面的,像诸葛丞相送套女装,那已经是顶级操作。
海瑞也不过说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就把嘉靖弄破防了。
像这种“六亲不认,众叛亲离”的终极诅咒,已经到达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点……如果是寻常人,挨了这种诅咒,还真未必如何。
但是洪承畴不行啊,他现在就是贰臣贼子,船头那么多旗帜,彰显他的身份,那就是卖国求荣!
说的就是你,六亲不认,众叛亲离!
这也就是洪老贼脸皮厚,城府深,能扛得住,不然换个寻常人,估计直接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可也正因为骂得痛快,酣畅淋漓,注定了要广为传播,甚至人人皆知。到时候洪承畴真的要臭不可闻了。
……
“大外甥,你这骂得痛快,我看着也舒坦,只是我有点担心,依旧改变不了大局,洪老贼还是会南下的。”舅舅叶廷兰不无担忧道。
朱颐垣也点了点头,“舅舅,还有阎先生,光是骂两句,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阎尔梅立刻道:“朱公子,洪承畴这个贼,不光卖国投敌,还奉旨南下,戕害抗清义士,他已经不是人,对付他,什么策略都能拿出来,你不用担心,这事情算在我的头上。”
朱颐垣忙摆手,“阎先生,我不是害怕,只是这个办法有点缺德……我们痛骂洪承畴,这老贼不一定在乎,可他父母尚在,如果……老贼就要回乡丁忧。他要是不回去,那势必有更多人骂他,不忠不孝,弃国弃家,到时候洪老贼如何自处?”
听完这话,阎尔梅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叶廷兰的脸色都变了。
这招确实够狠,属于砒霜拌魔鬼椒,又毒又辣。
所谓祸不及家人,就算洪承畴投降,弘光朝廷也没有抄了洪承畴的家,把他的父母拉出来砍头。
当然了,也有不少北方的大臣,追随明廷,清朝这边也没诛灭九族。
倒不是双方多仁慈,只是要争取人心,没法把事情做绝,毕竟维持大明和大清的,都是那一群出身类似的士大夫。
可朱颐垣这一招,算是撕开了这一层面纱。
洪承畴都五六十岁,他的父母年纪更大,儿子降敌,已经是很大震动,如果再来骂声滔天,这老两口能活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父母去世,洪承畴势必要丁忧,这样一来,老贼就有三年时间,没法有什么作为。毫无疑问,对于天下抗清的仁人志士,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三年下来,可以给大家伙太多的发展空间。
“丁忧也不是绝对的,万一清廷夺情起复,那又怎么办?”叶廷兰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