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便道:“其实我仔细想了一想,咱们将益州土著之外的士人简单的归为东州士人,这是否有点想当然的。事实上,当初进入益州的外来士人,一部分是经汉中而入的三辅籍士人,可以称之为扶风士人,也可称之为关陇士人。而别一部分则是由南阳而入的中原士人,也可称之为关东士人。这两派士人,在面对益州土著士人时,也许有着共同的利益,但眼下形势已变,他们还会是铁板一块的东州士人吗?”
诸葛亮一语点破了东州集团的要害,其实东州集团中,唯有关陇集团也就是扶风集团因地缘因素,彼此的乡里观念较重。至于所谓的关东士人,有的来自于河南,有的来自于荆襄,甚至有的还来自于诸葛亮有的故乡青徐。这些来自于关东各州的士人,被简单的归于东州集团中,显然是有失妥当的。
精于政治的诸葛亮,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经他这一提醒,方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道:“听军师这么一讲,我倒想起来了,费观、卓膺、刘巴等人好像皆来自于关东,而那吴氏的哥哥吴懿也是河南人氏,如此算来是,法孝直所推荐的这位吴氏,倒并非属于他最亲信的三辅人氏。”
那边庞统仿佛也推测出了一些什么,神情变得不那么急躁,冷静的说道:“孔明,你是不是想说,这桩婚事,很可能是那些关东士人暗中所推动,并非出于法孝直的主谋。”
诸葛亮笑道:“自孝直受宠以来,扶风士人多位于荣重之位,而那些关东士人却显然不如扶风士人那样风光。我只怕这一伙人担心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成为扶风士人打击的对象,所以才暗中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此计如果仔细琢磨,并非如咱们先前所想的那般可怕,只要咱们能牢牢坚持住一点,那么便不须为将来担心。”
方绍忽然之间有悟,笑道:“军师莫非是说,只要保住糜夫人正室的地位,那么无论将来吴氏人是否能诞下子嗣,亦不可动摇两位公子的继承地位。”
诸葛亮点头道:“中正你所言不错。正所谓立嫡、立长乃立储大计,大公子乃长子,二公子乃嫡子,有袁绍与刘表之先例,以主公之英明,绝对不会在选择继承人这件事上有出格的之举。所以,咱们只要坚持住这一节,让主公去娶那吴氏倒也无妨,如此一来,反而能够分化掉东州士人,何乐而不为呢。”
方绍也道:“如此看来,此事倒也不可行。而且主公已然答应了法孝直,如果咱们硬逼着主公反悔,怕也不太好。”
有了他师徒二人的这番宽慰与分析,糜竺与庞统显然是心情好了许多,几人又商议的了一番,方才决定在这件事上暂作退让。
末了,庞统却又道:“这件事咱们稍作退让也可以,但是孔明呀,对孝直这么一直纵容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是时候该打击一下他的气焰,叫他和他的扶风士人知道,谁才是主公最依赖的人。”
诸葛亮站起身来,来回的踱了几步,淡然的表情间,渐渐开始浮现出几抹肃杀之色,这还是方绍第一次看到诸葛亮有这样的表情。
沉吟了半晌,他转过身来,道:“法孝直有功于主公,咱们直接针对他是不行的,不但会冷了人心,甚至还可能招致主公的反感。所以我以为,当从扶风士人中挑选一人,杀鸡以儆猴,委婉的警告孝直不可再越界。”
原来诸葛亮是打算杀鸡给猴看来了,先前在荆州之时,也许处此间多为同乡,所以方绍所看到的是诸葛亮招揽士人,协调关系的能力,如今身处益州,面临着更为复杂的政治斗争,方绍方始看到了诸葛亮狠辣的手段,但不知哪个倒霉蛋将成为儆法正的那只鸡呢。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方绍当然是不会去做的,所以他也没吱声,而那糜竺也是个老好人,这时也闭口不言。
庞统倒是低眉细思了一番,忽然间诡异一笑,道:“我倒有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难得诸葛亮笑得庞统一样诡异,道:“不知是何人?”
庞统遂道:“此人姓彭名羕,字永年,性格一向骄横,当初刘璋之时,为众人所厌,故被刘璋罚为刑徒。后来主公初定益州,法孝直向我引荐此人,我与之交谈,现此人倒也有些才华,便向主公推荐,所以才升任治从从事一职。不过此人一朝处州人之上,在诸僚面前又变得嚣张自矜起来,形色嚣张之处,比孝直还有过之而无不有,我最近已听了不少人告他的状,拿这个人**,最合适不过了。”
诸葛亮也点着头道:“我也听说此人与孝直交往甚密,乃是孝直亲信,而且此人品行甚差,拿他开刀的话,群僚也不会私有微议,不错,他正是个两全其美的人选。只是听说此人颇有才华,拿他动手的话,只怕损了一位人才呀。”
庞统手一摆,不以为然道:“此人才华倒也有些,不过比起孝直而言,差之不知十倍百倍,少了这样一个人也无关于大局,孔明你就不必有此顾虑了。”
听罢庞统此人,诸葛亮神色冷肃起来,正色道:“好吧,那咱们就拿这个彭永年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