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下邳城久攻不下,孙权不得不拨出五万人马令吕蒙来指挥,意图攻破下邳西北的屏障,以阻止魏国援军的南下。
吕蒙率军抵达彭城之后,根据自己这几月以来的思索,决定改变攻城的策略,确切的说,他发明了一套新的攻城战术。
吕蒙下令征调了彭城附近数万百姓做丁役,令他们围着彭城筑建大坝,待大坝筑好之后就掘开泗水河堤,用水灌入围堤,然后吴军的巨大战舰就可以从泗水进入围堤,直接开到彭城城下,把一场攻城战变成一场水上的登船作战。
以水灌城是自古就有的战术,但以往的水淹战术,无非是掘开河堤,令大水漫无目的是淹向城池,但因彭城的城池高地,四周又皆是平原开阔地带,就算掘开河堤,也仅仅是浸泡到城墙根而已。
吕蒙水淹战术的新颖处就在于围城筑坝,这样就可以在城四周聚集起足以令他的战船开进去的水量,然后再借助战船的高度,则士卒兵就可以轻易的登城作战了。
吴军驱使着那些百姓日夜赶工,每日累死者数以百计,如今围坝已筑成三分之二。
本来吕蒙还担心围坝未成时,曹cào所率的援军就已抵达,但最新的情报显示,曹cào为了应付邺城之危,半道上不得不率大军折返向黎阳,所以吴军就可以继续安心的筑坝。
“传令下去,叫他们再加快进度,七天之内必须完工。”吕蒙厉声下令。
在黄盖、程普等老资格的将领相继故去,韩当又垂垂老矣之时,深得孙权赏识的吕蒙便成为吴国东线的统帅。
在船上督促了一阵之后,吕蒙便令斗舰回归水寨。
吴军的大营是依泗水而建,旱寨连营十里,南面彭城,水寨与旱寨相接,互为呼应,深得立寨之妙。
船行靠岸,就在吕蒙刚刚下船之时,却见潘璋正拍马而来,一脸的凝重之sè。
奔行至前,尚未下马时,便叫道:“吕将军,大事不好了”
“文珪,何事大惊小怪。”吕蒙面露不悦之sè。
潘璋翻身下马,喘着气道:“吕将军,南面最新传来的急报,魏军突然出现在泗水东岸,已经攻陷了吕县。”
“什么”吕蒙吃了一惊,“斥候不是回报,说是曹cào已经率师北归了么?又是从哪里冒出一支的兵马,在我等毫无察觉之下绕到我军之后,还这般神速的攻陷了吕县呢?”
潘璋抹了把脸上的汗,接着道:“据说攻占吕县的是数千魏国骑兵,他们来势太快,守军根本不及关城便被突门而入,此刻魏军正在用铁锁连贯车轮沉入水中,他们是想截断泗水呀。”
吕蒙的脸sè刷的一变,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曹cào的疑兵之计了。
曹cào确实率主力大军北归不错,但自己却忽视了魏军中尚有骑兵这柄利剑。那几千骑兵定然是绕过彭城,避开自己的侦察范围,千里奔袭到自己的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了吕县,为的就是截断自己的归路。
想这泗水不比长江等深宽,魏军以铁锁连轮沉入水中,并不需要彻底将水面封堵,便可令吴军的大船无法通过。
一旦水上交通线被阻断,自己手里这五万兵马便成了瓮中之鳖,即使是几千魏国骑兵也可以轻易的将自己蹂躏。
“该死的曹贼,竟然使了这么一个毒计,想把我五万人马尽数吞掉,哼,你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吕蒙愤愤的骂道。
潘璋忧惧道:“吕将军,若是泗水水道被断,我军就危矣,是不是速速向下邳禀报,请大王速分兵马北上夺还吕县。”
吕蒙手一摆,冷笑道:“魏军此举,就是想引得我们抽调下邳的军队北上,以减轻下邳之敌的压力,若是听从你之言,那就正中了敌人下怀了。”
潘璋皱眉道:“即便如此,那我们也不能置之不顾,坐视着魏军断了我们的水路吧。”
吕蒙沉yín了片刻,沉声道:“这样吧,我率军两万,由水路南下,亲自去夺还吕县,我有水军之利,魏军纵使是骑兵也难发挥其优势。yù珪你率余下三万兵马继续围城筑坝,切不可拖延了破彭城的日期,只要攻破了彭城,就算曹cào再率军前来也不足为惧了。”
当下二人商议停当,遂分兵而行。
当天晚上,吕蒙率领两万吴军,上百艘巨舰大船,沿着泗水南下,浩浩dàngdàng的杀往吕县。
由于彭城与吕县相距不过数百里,吴军又有顺流的优势,故而次日午时便抵达了吕县。
不过,令吕蒙感到意外的是,魏军的骑兵并没有按照常理那样出现在泗水沿岸,以阻止吴军的登陆。
吕蒙的两万大军顺利的登岸,步步为营,处处设防的bī近旗帜遍布的吕县。
为了防止城中的魏骑突然出击,吕蒙依照兵法,广设强弓硬弩,分兵谨守侧翼与后方,两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的开赴城下。
一声下令,大军开始攻城。
依吕蒙的预计,吕县虽然城矮墙低,但本军将士不擅攻城,即使攻陷这样一座城池,至少也得付出三四千的死伤,五六天的时间。
但令吕蒙意外的是,他的健儿在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顺利的登上了城头,然后又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夺取了全城的控制权。
满腹狐疑的吕蒙将城中百姓抓来盘问,方才得知了令他更加吃惊的消息,原来就在魏军攻陷吕县的第二天,三千多的魏军骑兵便弃城而去,只留下满城的旗帜,还有几千心惊胆战的无辜百姓。
也就是说,吕蒙摆下好大的排场攻下的这座城,只不过是座空城。
“怎么会这样,魏军的人影呢?他们长途奔袭,骗过我人的耳目,不就是为了截断我们的归路么?如今却这般弃城而去,岂非所有的yīn谋都功亏一篑了吗?”
吕蒙满脸的狐疑,琢磨了良久,突然间脸sè大变。
“糟了,中计了”
…………
月落西山,东方隐隐发白,星斗的光辉在散去,黎明很快将要到来。
无数黑sè电流在昏暗中飞驰,卷起的沙暴之中,交错着马嘶鸣和人喘息的声音,隐隐听来,就像是无数的孤魂野鬼在低唱。
冲上那一座土包之后,飞驰的电流骤止,露出了它们本来的面目,数千铁骑横立于土包的之顶,远远望之,死神森然的眼睛将要睁开前的一线。
曹真跃马于前,昂首远眺着正前方静寂的吴营,此时此刻,他的敌人全然没有防备。
他又想起了当年虎豹骑纵横天下的威风,时值如今,曾经无敌于天下的那支铁骑,如今只剩下身后这三千之众。
这是一支孤独的,风烛残年般的军队。
“文烈,子和,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大魏国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了”
最后一次回望身后的战士,然后,曹真拨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向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