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烟杆果真顿下动作,看向罗青,颇为忌惮,色厉内荏道:
“老子出手教训儿子,难不成还要经你同意不成?”
“我不是他儿子!”
年岁不大的小子拽着老烟杆衣物,大声叫嚷:
“这人爬到柜台上,要盗取你们铺里的阿芙蓉,被我拦下,这才出手打我!”
罗青瞧了瞧小孩,见其眼眸坚毅,不似说谎,再加上老烟杆此人来药铺偷窃已有先例,真假一目了然。
罗青自柜台走出,转了转手腕,猛地突进,一手犹如一把钳子,抓住老烟杆衣领,将其人拎起,狞笑一声道:
“信不信我杀了你?”
罗青已杀过不少人,气势摧逼,声势雄壮,老烟杆盯着罗青,惊恐万分,口头求饶道:
“小的、小的下次不敢了!”
罗青嗤笑一声,对付这贪生怕死的蠢物也无甚么兴致,朝外拎着,扔了出去。
如清理掉一片垃圾的罗青拍拍手,又扶起那被老烟杆夯锤数下而鼻青脸肿的小屁孩,坐到一旁一椅子上,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小子,没事罢?今日多谢你帮我拦住那老烟杆。
我去给你拿些跌打损伤的草药,帮你包扎上,先坐着歇会。”
小屁孩没坐,又顺势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我不要包扎,我娘生病了,请你治治娘亲!”
罗青一愣,沉吟片刻问道:“你娘得了甚么病症?”
以他半吊子的医术,给人治病,那不是坑害人么!
这些时日,药铺里若来了病患,大都是罗青去后院喊来老郎中把脉诊治,写下药方后,罗青抓药。
叶子轩那富裕人家,不缺银子,老郎中跑上一趟无可厚非。
守舍巷那两位婶婶得了毒疮,老郎中亲去医治,乃是事出有因,唯恐有瘟疾泛滥。
眼下小屁孩不似有钱的模样,他那生病的老娘也没前来药铺,老郎中可不会亲往其家诊断。
小屁孩说道:“娘得了热病,浑身烫得吓人,已经不能下床了。
我去祀神大人庙宇,镇兵不让我进。听说隔壁王叔叔得了病症来药铺抓药,病全好了,所以我来这里……”
罗青想了会,《金匮药方》里头有关于热症的医治药方子,不过他拿不准。
“你确定是热病?”
“确定,田娃子年初得了病,我听人言语说就是热病!”
罗青点点头,“那我给你抓药,但不确定是否能治好你娘亲,你还要我抓给你么?”
小屁孩目光坚毅,咬咬牙,“要!”
罗青没着急抓药,先取来绷带与跌打损伤药,为小家伙涂抹包扎。
小家伙还在不愿,被罗青一句‘再多说,就不给你药了’吓得老实。
罗青手下动作凌厉,嘴上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向玉树。”
“你家只有你和你娘么?你父亲呢?”
名字不错的向玉树平静道:“娘说爹抽阿芙蓉,又在赌坊输钱,还不上贷钱,被大耳窿剁了喂狗了。”
“……”
向玉树仰目看罗青,道:“娘亲把家里的银钱都拿去烧香拜神,我现在没钱,不过以后我肯定还你!”
罗青洒然一笑,揉了揉向玉树比这鸡窝差不了多少的脑袋,道:“不值几个钱。”
“那不行!”
罗青上下打量一眼瘦骨嶙峋的向玉树,“你娘亲都把银钱拿去烧香拜回煞伯祀神大人了?”
向玉树一双小手缠在一起,一对本该舒缓的眉头干巴巴皱在一起,长叹一声,声音低沉道:
“娘亲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爹爹染上了赌,死掉后,娘亲才、才……”
罗青包扎完毕,拍拍向玉树肩头,转身走到柜台拿药。
镇上那般祀神大人并非是万能的,如回煞伯及其眷徒,据罗青所知,其最擅长的只是招魂而已,其他诸如病疾之类的,拜也极少有用。
否则当年回煞伯就不会与在镇外混不下去的老郎中达成协议。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许多愚昧镇民不管如何,都敬拜回煞祀神。
向玉树母亲那样的人,自己都吃不上饭还要敬拜的畸形事儿,绝非孤例。
至于那祀神享人香火,到底是能增进修为,还是其他,罗青暂且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