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正殿的一边,地面画有一个颇为繁琐的四方法阵,阵用猩红的线条勾勒,与罗青杀人后血流满地的场景颇为相像。在四方法阵之上,还有许多其他物什。几根摆放有规则的蜡烛,罗青这门外汉看去都能察觉到其中别有玄机。十数枚祀君末年最后锻造的铜钱压阵。在法阵边缘,还有三帛——黄绸缎、黄布、丝绵,整齐分列。……最后是一口青色鼎立在法镇中间,鼎上凋镂着对称的花纹,并不复杂。“衅祭之仪:将祀神与卷徒进行沟通,祀力相联的仪式,仪式之后卷徒可自祀神处取得一条祀力支流,体内无胤祀胎脐,但有祀力游走,使卷徒有储祀力之能,有吐纳天地祀力之能。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祀力为祀神所掌,祀神随时可予可夺。体内有胤祀胎脐之人,亦可为人卷徒,以强本祀之力。”看到有胤祀胎脐而无祀龛之人同样无大碍,罗青松了一口气。前日里啸爷当面杀死‘振衣夫’后,回煞伯不可能还给他留下卷徒祀力,而之后啸爷斗法,却仍有祀力运转,罗青猜测惊骇卿这位卷徒可能有胤胎傍身,继而认为胤胎祀力与卷徒祀力可以共存。果不其然。随着罗青实力提升以及对知物眼运用愈发娴熟,现在勘探事物不再是只局限于分开的单件,而是能够看到整体,如这整座仪式。“将你手中的《太岁撼山》给我。”回煞伯开口道:“去站到那仪阵中间,小鼎之前。不要踩到地上铜钱、阵线。”罗青遵照回煞伯所言,将自己写下的呼吸法交给回煞伯,尔后小心走到了那口形式古朴的铜鼎之前。“铜鼎:钟鸣鼎食之家,历代传承之鼎。数千年前鼎为炊具,数十口之家以一鼎煮食,上等鼎可用数十代不坏,后以此作传承之器。此鼎底部有裂纹缝隙,可用以卷徒衅祭,祀神传承祀力于卷徒,为进行卷徒之仪的主材。”回煞伯站到了放置三帛的跟前,正对罗青。“拿起鼎中小刀,割开指尖,放血入鼎中。”罗青照做,划开食指,滴入十指连心的指尖血。“血太少,多割开两根手指。”罗青挑了挑眉,划开左手的无名指与中指的指尖。十指割破最疼,但罗青割开,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鲜血滴滴答答落入铜鼎之中。铜鼎底部有缝隙,鲜血顺着缝隙流到地面,三足鼎之下为阵法长线源头,罗青鲜血滴到上面,顿时之间,地上盘曲的诡异红线仿佛长蛇抖了抖身子,此起彼伏。回煞伯此时抬起双手,结成法印,祀力泉涌而出。霎那间整个法阵绽放出璀璨红芒。将整间回煞伯的正殿映照成血色,宛如地狱。分明是青天白日,但外面亮光却映照不到屋中,只血色成辉。笼罩在阵法之中的罗青双目望着一股气机自身前贯来,似汹涌潮水,纷纷涌入自己身上。罗青抬抬手,能够察觉到自己体内,浑身上下正在被浇灌着祀力,像当初他处六甲之境时,那股祀力没有源头,只是充斥在浑身上下。随着气机涌动,阵法之上的红芒渐渐趋向于暗澹,地面的回煞伯所划下的阵法红线点点消散。约莫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地上的红芒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整间正殿之内的红芒全数敛去,萦绕在罗青周身的那股气机同样平静下来。罗青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机。回煞伯分来的祀力支流,与罗青六甲境时的相当,或许还要更加浓厚一些。他悬弓境的那枚胎种,与回煞伯祀力相安无事。一股祀力自胎种中漫出,两者不仅仅无半点冲突,而且回煞伯那股祀力与自家祀力仿佛拧成了一股绳,变得更为粗壮、强大!回煞伯放下双手,看着罗青,笑了笑,“感觉如何?”罗青回过神来,答道:“很新奇。”罗青的话并不是作伪,那股祀力,确实令他感到新奇。回煞伯点点头,“祀力弥漫在你体内,还有滋养你肉身的功效。”“你久在小镇,应当是从小听说招魂妪、振衣夫……皋复老以及我之事长大,我们每个人的年岁都不算小。这便是祀力之效。你现在体内有祀力,往后也有悠久的寿元。这些听着玄奇,其实知晓其中奥妙,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老郎中是个见识广博之辈,你身为他弟子,我想你应该知晓一些其中奥妙。我之所以选你作我卷徒,也是料想你知晓些祀神之事,比于其他人,应能更快地接受。小镇振衣夫几人新丧,镇民人心惶惶,急需定下卷徒,以此安人心……”还有回煞伯没说,叛徒皋复老以及那没了行踪的厉钩兽还在小镇四周游曳,亦是心腹大患。罗青恭恭敬敬道:“师傅确实偶尔与我说起过一些事关祀神之事,我大致知晓一些其中事,但更为具体的卷徒之事,我还有些不知。”回煞伯点点头,“无妨。以后你使用我赐予你的祀力,在小镇多多行走,为镇民招魂驱邪,自然而然便会知晓其中事。本来我应赐予你两件趁手的诡巧祀器,但我们这只是座小镇,家底不厚实,而且我近来手头较紧,便不予你了。不过可以传你一套小祀术,可用祀力施展,以此用来为镇民招魂。”回煞伯出了一趟镇子,手中的好东西都拿去做了买卖,暂时确实没有能拿出手的玩意儿。罗青眼眸闪了闪,“不知是何祀术?”回煞伯扔过来一竹简:“此术名为《夺魄》,据说是当初惊骇卿的遗物,其中内容大多佚失,仅留下残卷,不过招徕镇民丢魂,绰绰有余。”回煞伯拿起太岁撼山的法门,抬头看向神像,“你还缺了一尊神像,我亲手帮你炼制出来,一日便成。”————衅,应该是杀牲取血,浇灌于器物以祭祀,本书暗喻指卷徒于祀神,脏活累活都干,很是牛马。牲畜么不是。衅为缝隙,因此铜鼎底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