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微微一笑:“多谢了。”冯安宁话说的别扭,可是心思却是好的。沈妙笑的归元丸的珍贵,傅修宜曾经就用一粒归元丸收买了一个他很想拉拢的幕僚,一粒药丸就值当一个人才,可见而知其价值。冯安宁一拿就拿出来三粒,也实在是很大方了。
冯安宁闻言,眼圈却是一红,道:“此去一别,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了,你在明齐没什么朋友,我既然是认识你的,自然不能让你脸上无光,送的添妆也不能拿不出来”说着说着,却又是哽咽了,偏还要说:“我可不是舍不得你,不过是觉得送了你这么份大礼,你却不能给我成亲添妆,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沈妙哭笑不得,就道:“你要成亲,我总也会托人给你送添妆回来的,也会时时与你写信,不会让你白送的。”
冯安宁这才稍稍好了些。
沈妙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对冯安宁道:“现在就有一封,今日之事完了后,你将这封信看了,再让你大哥看了。”
罗潭和冯安宁同时一愣,罗潭笑嘻嘻道:“难道小表妹是觉得对不起冯大哥,当初没答应冯大哥的求亲,所以特意写封信来表达歉意”说罢又摇头:“可是又为什么让安宁看啊”
“这就别管了。”沈妙道:“今后若是有麻烦,你就来沈宅找我大哥,我大哥总会帮上忙的。”沈妙记得,前生冯家的结局可不怎么好,冯安宁更是嫁了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最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如今重来一世,她和冯安宁到底也算朋友,只能将能提醒冯家的事情都记在信中。这封信由冯安宁拿出来只怕冯老爷会以为冯安宁是胡闹,可是由冯子贤拿出来就不一样了。冯子贤到底已经入仕,冯老爷相信冯子贤的才能,总要对这件事认真相待的。
至于沈丘,沈妙不在明齐,也就只能劳驾自家大哥帮忙照应着冯家一二了。
冯安宁闻言却是红了脸,嘟囔道:“那么凶,谁要他帮。”
这话却没有被沈妙听见。
沈妙没有姐妹,在明齐朋友又更少,来添妆的大多都是看在罗雪雁的面子上,那些小姐想要讨好沈妙才过来。送的东西也大多是一些金银首饰,见了面,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都纷纷赞叹沈妙的嫁衣和新妆。
等这些来添妆的女子说完话后不久,吉时到了,来迎亲的车马队都已经到了沈宅的大门口。
罗雪雁和梅娘子都进来,梅娘子为沈妙盖上盖头,沈妙左右两手都被这二人搀扶着,慢慢朝外头走去。
沈宅门口今日真是分外热闹了。
定京外人空巷,不过就是为了看沈家的女儿出嫁,沈宅门口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纷纷议论。
“今儿个沈家五小姐出嫁的排场可大了,瞧这外头的车马,都不像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你看打赏的香囊里都是碎银子,不是铜钱,就晓得这嫁礼不同寻常。”
另一人就插嘴道:“排场能不大么且不说沈家本来就风光,也不看看沈五小姐嫁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凉的亲王。听闻大凉土地富饶,原先还不信,眼下却是不得不信了,大凉一个亲王娶妻,弄的比咱们皇上娶亲还要盛大,可不就是在打咱们陛下的脸么”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心里晓得就成了。”中年妇人道:“听闻那大凉睿王送的聘礼足有整整九十九台,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哎哎哎快看,来了”
明齐的嫁礼上,是要“送聘礼”的,在成亲当日,有人将聘礼一台台的抬到新娘的娘家,让众人过目,也让周围人看的清楚。因此,聘礼越是丰厚的人家,女方和男方也就越是有脸面,想着,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儿,送了这么多聘礼,新娘脸面上有光,新郎也得意,皆大欢喜。
因此,也有人为了做面子,在成亲当日故意拿空的箱子当做是聘礼来送人。
不过今日却不是了。
因为那一台台的聘礼,全都是箱子大大的敞开着,让人将里头的东西瞧得一清二楚。
古玩书画首饰家具珠宝衣裳白银。应有尽有,满满的一箱箱压得密密实实,一点儿水分都不掺。几乎看的人红了眼。
可是谁都不敢动手,哪怕是最嚣张的盗贼强盗,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抬着箱子的小厮周围,站着的全都是大凉的军人,士兵们穿着厚厚的铠甲,宝刀出鞘贴在身边,不怒自威,脚步整齐,似乎只要是有人心又不轨,就会立刻将来人拖出来斩杀。
这等威名凶悍,让人不敢近前,人群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让这些抬着聘礼的人通过。
有人就好奇,真的拿手指一个个的数着:“一二三四。”长长的队伍似乎怎么也到不了尽头,人群中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直到最后一个,有人喊了出来,道:“是九十九台九十九台聘礼”
九十九台聘礼
当初太子娶太子妃的时候,也不过才五十八台,这都几乎多了一半儿,可是睿王只是大凉的亲王,那若是大凉的皇帝成亲,又该是多大的排场不过不用管大凉的皇帝如何,眼下沈妙嫁个人,已经比明齐的皇帝有排场多了。
人群中不由得爆出阵阵惊呼,可想而知,今日之后,沈妙的这次风光大嫁,只怕要成为明齐无人可以超越的一次盛景了。
周围看的人群中也有正值芳龄的少女,更别说今日来添妆的那些官家女儿,俱是看红了眼睛。哪个女子不盼望着一次风风光光的亲事,女子总归都是有些虚荣的。
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初沈家那个蠢笨的,比不上自家堂姐,甚至于总是被嘲讽笑话,被定王不屑一顾的沈妙竟然能嫁得这样一门好亲事
要知道当初傅修宜对沈妙冷淡不已,沈妙却越挫越勇,可是被全定京的人当做笑话看。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的事情,现在谁能说得清呢
有人就道:“当初沈五小姐爱慕的不是定王殿下么只怕现在自己心中也在庆幸吧,要知道定王殿下自来清简,若是沈五小姐嫁给定王殿下,只怕如今这样排场的百分之一也不到。”
这话好巧不巧,却被人群中的傅修宜听到了。他的面上倏尔浮起一丝怒气,又很快忍耐下来。
他的清简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好名声,若是从前听到人这般说,傅修宜只会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成功了。可是今日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说傅修宜清简,傅修宜便生出了一种恼怒的感觉。似乎在说,他远远比不上睿王似的。
昨日派出去的查探的侍卫到现在还没回来,傅修宜晓得,事情大约是败了,他一边派人去寻手下的下落,一边却又不得已来参加沈妙的亲事。
他也想看看,这个大凉的睿王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却没想到,睿王他真的敢。
竟然用这样大的排场来对比,越发显得明齐皇室的小气,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皇室的脸做什么,可恶的是,这还不能说什么,因为睿王不是明齐人,明齐的规矩管不到他。
他又看向沈宅门口,被罗雪雁和梅娘子搀扶着走出来的沈妙。沈妙正在跨火盆,小心翼翼的提脚,免得烧了裙裾。
她的动作小心又狠缓慢,仿佛对待这件事情极为认真似的。周围的人都在惊叹沈妙这身嫁衣如何如何璀璨流光,傅修宜却觉得心中涌上了一股难以说清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
可这是为什么对于沈妙,傅修宜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最初的时候沈妙追着他跑,他厌恶蠢笨的人,不过是想借着沈家的兵权利用她。后来突然有一天,沈妙就不追着他了,然后傅修宜就发现,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沈妙。沈妙非但不蠢,还很狡猾。
沈家也很奇怪,明明是握在手里的一颗棋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从手里逃了开去,还在楚河汉界的另一边自成一派,对他对峙着。
可那都和感情没什么关系。傅修宜在大业未成之前,是没有任何心思耽误与儿女情长的。
可是这一刻,傅修宜竟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一脚踢翻那火盆,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一幕是不正确的,似乎哪里出了错。
正当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时,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他回头一看,便见自动分开的人群让出一条小路,而从道路的尽头,有人鲜衣怒马而来。
那个人拉着缰绳,大红的锦袍如烈火般炙热,自远处快速驾马奔来。衣袂飘飘,姿态优雅却热烈,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众人皆是哗然。
那人却在离沈妙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拉紧缰绳,马蹄蓦地止蹄,看得人一阵惊呼。
年轻男人高坐骏马之上,银色面具也被大红的袍子映得微红,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马背上微微俯身,朝着新嫁娘伸出一只手。
懒洋洋的,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开口。
“来娶你了,沈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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