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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七十二章 河湟(五)(2 / 2)

驳sè道:“房子坏了,岂能不盖乎?”

王安石道:“主者善计,则自有尺度,岂能为工师所欺?”

画蛇添足了,赵顼隐隐有些不满,道:“王卿,郭逵也不愿朝廷开边河湟。”

本来文彦博让赵顼塞了嘴巴,一听jīng神又来了,说道:“西蕃脆弱,不足收。”

王安石道:“星罗结等蕃部多次入侵秦州,秦州乃不能捕,况且诸豪杰承作立文法,连结党与,抱成一团后,岂能言其脆弱?”

“西人不能立文法。”

“唃厮罗、鱼角蝉(前马衔山宗哥部首领,为曹玮击破)能立文法,已然有效也,且非如此,若为夏人所收,则为患大矣。”

“西蕃不会归夏国。”

“裕勒藏哈木(西使城蕃人首领,王韶诱惑,向宝进攻,不服,倒戈西夏的那位)就倒向了西夏,因为不愿归,则向宝之往,立即倒戈,至今朝廷多次宣抚,乃不肯内附,何也?”

“就算其内附,于朝廷又有何补益?”

“以哈木归夏国,故哈木地便为生地,向宝不能深入,以扰夏人。然则西夏属我,与属夏人,不得言无利害也。至少他们不会协助西夏侵犯我朝。”

“虽如此,一旦内属,彼有jǐng急,恐须中国救援,否则,又成木征背叛之势。”

敢情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

“彼今不能合一,尚能自守,不为西人所并。若是连结,自可相救援,不必待官兵至也。若能为我朝屏障,就是以官员援之,也能有所不计。况且这种可能xìng极小。”

赵顼在边上道:“班超不用中国兵,而自发蛮夷相救,今王韶所谋正如此。”

郑朗啼笑皆非,赵顼意思是说,用蛮制蛮。

然而,然而无论潘美、杨业,或是曹玮,狄青,王韶与章楶,若与班超相比,好象差了依然一大截。整个宋朝能与班超相比的,只有一个人,岳飞!班超,何必不用拿霍去病与卫青用来与宋将相比。

不过不要紧,显然文彦博不知道班超厉害在什么地方,他只想到钱,说道:“如元昊时西事,初不谓劳费如此,后乃旋生。”

赵顼又道:“西事本不令如此,后违本旨,所以烦费。”

郑朗要揉脑袋,这岂不是越扯越远了。王安石道:“如此兵事,则难保其无后患,若但和附戎狄,岂有劳费在后之理?”

冯京与吴充道:“此事未经延州相度。”

名义上陕西由京兆府相管,实际延州渐渐代替了陕西首府地位,延州主管是郭逵,故有此言。

赵顼道:“延州必不乐如此,不须行下,今当如何措置?”

王安石道:“恐须别为一路,如府麟路军马司。”

吴充问道:“何为长?”

王安石道:“王韶文官。”

赵顼道:“文官为长。”

别要罗嗦了,王韶乃是进士出身,同样是士大夫!

文彦博道:“陛下,自此,西北恐多事也。”

赵顼道:“五年不复河湟,十年不复西夏也,十年不复西夏也,恐今朝废矣。”

郑朗说过轻重。那份名单也在赵顼手中。郑朗解释过。十年时间,李秉常长大chéng rén,梁氏未老,母壮子长。没藏氏与谅祚故事又会上演,还有,几名高级斥候也不能再等了,若那时候不灭西夏。宋朝再也没有收复西夏的好时光。

文彦博不知道内幕,但不妨碍他听出话外之音,立即道:“陛下,夺下罗兀城,如此之难,况论西夏。陛下,勿听小人之论,当坏祖宗家业。”

听他们乱七八糟地瞎说一通,郑朗都不想听了,文彦博居然暗喻自己是小人。郑朗有些不乐意,道:“子政。你说一说。”

郑朗辉煌在于过去,蔡挺辉煌在于现在,葫芦川大捷是王韶与种谔的荣光,蔡挺同样功不可没,况且有守庆州之功,他在一边说道:“文公,西夏兵士不过是一团散沙也。罗兀城之失,也非是朝廷之失。若我没有猜错,郑公苦于经济不足,又苦于河湟事,不yù生事。若非是如此,西夏重兵集于绥州之地,天都山、会州皆是空虚之所,我朝与西夏边境蔓长,西夏能聚集举国之兵攻击于一点,为何我朝不能另聚兵攻击西夏另一点。文公,多虑了。”

文彦博大怒,你是谁啊,喝道:“你蛊惑君王好战之心,以国运以求荣禄乎?”

郑朗很是不悦,蔡挺若是担任参知政事,郑朗第一个反对的,但是担任西府副宰,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冷声道:“宽夫,此言谬矣,子政虽不如你资重,在边事上却颇有政绩,你守秦州时,何如?再说国政,治平四年,国政荒废,彦国忍无可忍,辞去西府首相,你为西府首相,又做了什么?除了附和,还是附和!若非你与稚圭,国家那来的如此欠负。却要陛下与诸多大臣替你们偿还庞大的欠负。不敢荫补,不敢赏赐!就连陛下也不得不含辛茹苦,荣禄,你好意思说得出来!”

“与我有何干系!”

赵顼已经不悦了,国家情况在渐渐变好,可还没变好呢,仍然有两亿多欠负未偿还。自己没有多大作用,为了偿还这个欠负,郑朗无rì无夜在工作着,甚至自己父亲未落得好名声,这一切,文彦博没有错误吗?他喝道:“文公,休要再说,难道你还没有听明白吗?国家如何,有一干大臣替朕分扰。若非如此,西北早就烽火连绵。当真我朝如此庞大,害怕了西夏!散!”

随着赵顼亲笔手诏:昨览边臣所奏,以夏国去秋自绝朝廷,深入环庆路,杀掠熟户,侵逼城寨,须至举兵入讨。朕为人父母,亟令班师,毋得穷武。今国主遣使通款,yù继旧好,休兵息民,此意甚善。所言绥州,前已降诏,更不令夏国交割塞门寨,绥州更不给还,今复何议!已令鄜延路经略司定立绥德城界至,其外诸路,并依汉蕃住坐、耕作界至,立封堠、掘濠堑,内外各认地分樵牧耕种,彼此毋得侵轶。俟定界毕,别进誓表,回颁誓诏,恩赐如旧

你们西夏有本事占着塞本寨,给你们占,我们宋朝有本事占绥州,你们西夏也别想要了。就以此划分吧,同意了,恩赐如旧,不同意,要打随你们打,我们宋朝奉陪。

随着,宋朝禁私贩。两国和市久绝,朝廷议通和,一些商人不知好歹,先私贩不绝,一律禁之。这是硬的一面,软的一面则是仁义的一面。西夏大将结胜勇武过人,王文郁开荒堆堡时,结胜战败屈服,梁乙埋杀其爱女,又将其家人羁押,结胜牵挂,窜归,事觉被王文郁抓了起来,赵顼亲下诏书纵之,给其口养路费,派人送到宥州界交割。又下诏让河东经略司刘痒条具所获夏国人口,如愿归者,每人支付彩绢二匹,小儿半之,于说麟州界遣回。彩绢就是在宋朝也很贵的,一匹在两缗多钱,若放在西夏,价值五缗以上,也就是如果那个投降的西夏人在宋朝呆得不舒服,回去可以,不但可以,还送十缗钱的绢,让他们大富大贵地回去。

接着次年五月,两国开战后,李复圭乘机将闹讹与礓石二堡又夺了下来,王广渊知庆州后,又让王广渊将二堡交还给西夏。有没有起作用,没有,最终还是拳头。

但最主要的,还是一个字。钱。

大祭过后。郑朗姗姗来迟。这才宣布了准备银行一事。

此次扩股扩大到两百零几个州府,有三种形式的州没有进入,第一是特别封闭的州,第二个是西南羁縻xìng质很严重的州。第三个是边区诸州。其他的,那怕是贫困州也囊括其中。

为了收益,但还是为了繁荣经济。

股监扩大,管理难以增加。人员冗杂,利润会进一步下降,但会让全国经济进一步带动起来。实际有的州面积狭小,又比较贫困,想取得效益,不得不将眼光集中在四五等户上,也就是吕惠卿所说的青苗贷。银行制度,早就制订了青苗贷的利息,只是以前规模小,是皇帝女儿不愁嫁。仅针对商人。现在扩大,还想全部针对商人。已经不大可能。最终还会扩大,到那时,吕惠卿所说的青苗贷会占据很大的一笔比例。可那是让银行自己选择,与朝廷无关。赤贫户想借贷也借不到,三四等户不缺钱花,想强行摊派也不可能。青苗法的弊端就能避免。此次扩大,就是为未来积累经验。

银行监扩大,是豪强狂欢的时刻。

有所得必须有所出,郑朗借机推出一次小小的改制,对治平改制进行补充,三次磨勘二次保荐制度,原来职官仅是等候朝廷实封,不会做事的,三次磨勘制度就是所有职官必须做事,或授课,或担任散布在各个县担任小吏。根据他们的表现,知州以上的官员保荐,然后调到各州府担任重要的小吏,进行进一步观察。再由知州以上的官员进行第二次保荐,朝廷将这些职官集中起来,进行一次规模庞大的磨勘,比如现在的查隐田,未来不会大规模查隐田,但有的是事务,比如水利河工,兴修道路,赈灾济贫,再根据各人的表现,才能将他们进行差封。

一是减少贪婪的职官进入官场贪污,二是减少无为或者暴厉的职官进入官场。

还有就是提高经验,官员下去后,不仅要治民,一个知州或者知县就象当地的皇帝一样,仅靠自己是不可能的,必须任用小吏。从小吏这一道关卡过来后,就不容易为当地小吏所制。

那么官场风气会进一步的好转,无能官员也会进一步下降。

但这次多少还引起了争议声,因为清查隐田是几乎针对所有东南六路与京东路,这也是宋朝人口最繁多,隐田最凶的地区。

此次清查隐田,一直持续来年三月结束,银行监扩股也是到了三月底才正式扩股的。规模大,职员要培训,同时朝廷到了三月后,才方将资本筹足。这才公布两年朝廷的收支,熙宁三年的收入,让人咋舌,四年再度打回原形。总开支达到了一亿五千两百多万,总收入只有一亿八千六百余万。中间有大祭的开支,以及军费开支。老百姓不会细分的,只能看到支出一直居高不下,欠负又重,对熙宁三年的敛财争议声也就小了下去。

郑朗仍然没有离开三司,这次不是为了敛财,还不是为了河湟,而是粮食。去年秋收多少受到雨水影响,夏收却是一个丰收年,麦价也便宜,京师麦价不过一石不足两百文钱。郑朗在三司生生挤出五百万缗,大肆购买大小麦,调到各个仓储里。名义是平衡粮价。同时麦价太低了,粮价高伤民,粮价低伤农。去年粮价疯涨,作为官员也想粮食价格进一步下跌,一斗米二三十文钱不要想了,但跌至四五十文钱,那是最好不过。此举顺利通过。

王韶小动作不停,西夏人得知。

董毡其子蔺逋比,初娶甘州回鹘,环庆之役,董毡出兵,朝廷封其为锦州刺史。梁氏久畏其强,闻王韶降青唐,将复河湟,诸蕃势蹙,于是以李秉常才几岁大的妹妹嫁董毡子。

未必全部得到好处,邈川(青海乐都一带)城主温纳支与董毡有仇,投靠西夏,作为砥柱,拱守着吐蕃东北大门,让西夏从容于东方扩张。闻听两家结亲后,害怕夹在中间,两相夹攻,灭亡,派人明告西夏道:“如此,我必归汉。”梁氏不听,后来蔺逋比死,董毡又将其二女再嫁给养子阿里骨为妻。

还有一个好处,宋朝一旦讨伐吐蕃,多少失了道义。董毡不顾世仇,迎娶世仇女,虽给宋朝讨伐带来困难,却给了宋朝大义之名,再加上木征等于是向西夏归顺,宋朝再也没有了顾忌。

开始时,宋朝君臣有些忧虑的,王安石道:“洮河一带纷纷内附,董毡不能不惮,与秉常联亲,理或有之。”

赵顼忧其合,王安石以为可以让王韶以计取之,若擒木征,缘羌素畏大种(大族首领),朝廷就能威申诸蕃羌。冯京以为木征不犯中国,何须如此。赵顼反问一句:“中国每派使臣前去,让使臣坐之堂下,言语悖慢,岂得为不犯?”

冯京道:“汉文帝于匈奴,但来则卸之而己,未尝与校。”

现在的冯京,颇让郑朗失望的,文景二帝虽没有与匈奴为敌,然每每看到匈奴狂傲,心中耻辱无法道出,这才给幼小的汉武帝深刻印象,否则以后也不可能大张旗鼓,不顾国力一再攻打匈奴了。

并且木征又有何德何勇与文景时强大的匈奴相比,难道宋朝做契丹的乖儿子不够,还要做木征的乖儿子?

赵顼很不悦地说道:“汉文帝与冯唐言及匈奴,寝食未尝忘李牧(赵国大将,多次击败胡人),岂是不yù与匈奴校?要安疆场,须威足以制,乃能无事!”

王安石道:“文帝固不如文王,是伐是肆,是绝是忽,故能四方以无拂,然后民始附,可以有台沼之乐。先王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未尝不始于忧勤,然后终于逸乐。今木征,河州刺史也,以区区万人之聚,乃敢陵侮如此,我以天下之大,四夷不敢伐,不敢忽,非文王之事也。且元后作民父母,使疆埸之民为夷狄所陵,岂为得已?然此事要以谋,不可以力,当居万全之地以制夷狄之命而已。”

也就是郑朗所说的内为圣,外为王,内为仁,外以威。不过王安石说得也不对,文景有诸王所掣肘,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如何能对付匈奴,非是不想对付匈奴,乃是国家不能对付匈奴。

赵顼看着郑朗,郑朗淡淡说道:“迟早要走到这一步,孙子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以五事索xìng,第一就是道,这个道可谓政治,也可谓道义。没有道义的战争,对战争不会有利。本来董毡对我朝略略恭顺,用兵河湟我朝多少失去道义。如今木征恭于西夏,倨傲我朝,董毡与西夏联亲,已经失去道义。虽有忧,但当抵十万兵也。失小得大,可以讨伐。”

“准!”赵顼道。

郑朗说能打就能打。

军事上赵顼对郑朗无比的相信,比如葫芦川战役,大捷,郑朗也有谋划之功。比如西夏攻打庆州,举国不安,郑朗说无事,那就是无事。比如罗兀城,郑朗说不利,真的就不利。

王韶用兵河湟,非是小事,朝廷必须通过诏书,他才能用兵。

郑朗说能打,诸相不作声,也就通过了。

河湟之战开始,第一战不仅是与吐蕃交手,而是西夏与吐蕃的联军。诏书前面到达秦州,后面武胜军战役就打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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