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晋衎一惊一乍地脱手了钢叉,当皇帝血淋淋的手搭上腕子的时候向宫人大喊,“速传太医!”
上官绍本来疼得还在呲牙,瞥着晋衎无措的模样竟被逗笑了。“晋卿再在此处立,不怕畜生袭咬身?”
晋衎拿皇帝无可奈何,扶着他走出铁场后因心有余悸而发了不明不白的火。“改日我就领头上书要陛下废除宫中这处斗兽之所!”
“何必废宫殿,直接废了朕就全了了嘛。”上官绍到底是失血乏了气力,两指拉开晋衎狐氅的领绳道。
“臣惶恐,臣万死。”晋衎沉着脸脱下暖热的大氅给上官绍穿上,再稽首于大雪里。
“麒麟香,尚书台里是不跟晋卿衣上熏着同一种香?”
白茫茫的风横向阻断了皇帝的影子落在晋衎的背上,晋衎捕捉不到皇帝的心绪却嗅到皇帝的血是什么味。
“别不说话了,”上官绍弯下腰作势要扶晋衎却打闹般把一捧雪敷在晋衎的脖侧,“进温室吧。”
晋衎忍着冻没有缩一缩脖子,闻声叩首方才起身,时有七八个阉人抬来玉辇给皇帝代步,而黄门监张不让已捎好一件风篷给晋衎保暖。
“待到雪落尽了,就开春了。”上官绍侧脸贴着狐绒围领,麒麟香的味道就是一阵风吹来花也幽香,木也沉质,揉杂在一起使得血闻起来是淡淡的甜。
“嗯……”他话锋一转道:“晋氏代代用麒麟香,代代味不同。何等怪异的制法和品味,才能添入自己的血?”
晋衎跟随在玉辇一侧,替张不让鼓捣好给皇帝用的手炉,然后扬手把炉子放到上官绍的腿上,借着沉默对皇帝之前的冒险表示不满。
“朕忽然想听一听当年安玉坐在太极殿的殿顶上说过的话。”上官绍拿起炉子把玩,看似不着边际的要求实是涵盖了君臣之间所有的心知肚明。
“臣……”
“那时候安玉还没对我称臣呢。”上官绍歪倚着辇打断晋衎道。
晋衎揣手进袖筒,每一步越发往雪里陷,道:“我言晋家既不成天子家,当天命无选麒麟郎之时,殿下早早就胜了我了。”
“哈哈,中听!”上官绍伸手稍稍抬起张不让给晋衎遮雪的伞,似在凑近说两个人之间的小话。“不过权挟天子的威风,卿是能以假乱真啊。”
“陛下是何圣断?”晋衎仿若要与天子对质,目光却放得很低。
上官绍忽望远天而期许道:“不骞不崩,无不尔承。”
“臣,”晋衎不自禁因柔肠百转而咽了一声,“臣请奇袭江州。”话音落下,他重新看向前方,白雪可拟破碎的月光。
“噢———”上官绍斜觑身旁的臣,双眸穿透春与冬,枯与荣。“卿不应该不记得晋氏非死不渡江,非葬不归乡。”
“臣将征调南洛水师。”
“仅仅是江州吗?”
晋衎值此情理万般绞索,隐隐坚毅的面容有一抹红愈发的浓。“陛下是否知情了什么?”
玉辇上的天子没应声,摸着眉梢忖了会儿再朝黄门监递了个眼色。张不让接而从怀里掏出一张麻纸交给晋衎,几缕光就能把纸上的齐州牧印文照得清楚。
“齐州因卿家而起,理当由晋卿除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