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欲持危扶颠的祈望永远追不上阑珊颓责的思潮。
“阿是谁,是兄长之子?”
“去年令弟病故,此是他遗腹子。”白路腿肚子打着抖,身边的晋衎含渊收龙,远不是不敢猜测他埋着何种手段,而是不敢触及他有何种天的旨意。
“竟有此事?”
“起因是酒后之事,所幸者渔夫之女,故而瞒不报门,此女以为受弃,自养儿于家里。渔夫则不欲费财,讨价于官府为臣所知,臣愿收养之,奈何女失清白之节又不能养育其子,一夜疯病毒杀全家,悲哉悲哉。”
晋衎怳曶注目在门边用额头顶着框左晃晃右晃晃安分得打瞌睡的孩子,轻步过去将他抱了起来。“其几岁,可有名?”
“回主公,此儿未能正于乐人。小字阿石。”白路窥测到晋衎果然被小孩悲惨的身世打动了心肠,试想仁爱泛泛之下,自家就能和他更加亲切紧密。
“阿石,”晋衎用系在男孩脖子下的布兜擦掉他迷糊糊睡得半睁眼而从嘴角流下来的口水,走出堂门道,“倒跟石头似的沉呢。”
“此儿好胃口。”
“哦?”晋衎回头盯着白路道:“那日后鱼或熊掌,兄长以为他爱食哪个。”
白路猝然咽下惊恐的唾液,自己对发生在江陵官府的事情当然有所耳闻。想那时自己故意让谢嵩停尸在江陵,就是要警告陆进及其他人不要学谢嵩做一个舍生取义的人。
“这……”
晋衎让晋阿石枕着肩头睡得舒服些,却要白路连汗都不敢出。“侬不知兄长喜好,故而在江陵宴上为兄长齐备了鲈鱼和熊掌,味道皆是极好的。”
“臣,臣何能鱼与熊掌兼得。”白路芒刺在背,巨雷悬顶,直接挑明了道:“主公厚待于臣,而臣自知从官经年不慎言,不慎独,不慎明!想是主公已拿得臣渎职贪污的罪证,臣自情下狱发落!”
“哪里话,”晋衎把清爽的风拦在身后,徒留二人恶臭在勾心斗角的缝隙里,“若是不可得兼,白江州怎会来见我。江州可以一切照旧,只需你我各退一步。”
白路的额头贴着手背,脸上不透光的露出笑容。“臣也是权宜之计,是左融逼迫太甚,要断臣与主公的左膀右臂!”
“听卿一言,是愿为谢氏平罪了?”
“为谢氏平罪何须臣之薄力,主公是想臣揭露左融尊大专权,进而引兵北上斩奸除恶!臣焉不效死。”白路把两个重大的筹码一股脑推了出去,一是给予晋衎解救谢氏以最短的时日凝聚人心的支持,二是出师有名,北上景乾的契机,充分展现他这关键的一环谁得谁有利。
晋衎陷入了沉默,心知白路临阵倒戈的代价绝不是江州牧的权位,场面上也好,大局中也罢,白路很可能主动辞官以蔽风雨。那会是什么?
“卿如逞此志,意欲何赏?”
白路霎时间大释重负,锋利破肚的鱼钩裹着鲜美不易发觉的饵料已经被晋衎吞下了!
“臣与主公手足至亲,倘可阖家美满,辞官谢罪,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便是大幸!”他越说越动情,晶莹的泪水照射着男孩熟睡的脸。“此子父母双亡,难载家谱,随臣便随臣氏,无以归宗。即是兄弟之子,还愿收继于主公膝下!”
“甚?!”晋衎大惊,几乎想不到白路居然仅此情愿,差些让自己软了心以为他真是自己的至亲,绝不会做那叛逆之事。“但,但侬未成家室,何尝做人父。再者,兄长若不做江州牧,阿谁可行?”
“臣尽言至此,全待主公明断。”
晋衎豁然条理已明,而常情难耐,正在心中顿挫,那阿石梦呓着用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软乎乎地叫着“耶”。
顷刻触之生情,即便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并没有在心底消失,但他所在的地方毕竟是他的故国。
他总是对故国的人忍不住仁慈地想那些无懈可击的算计其实都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