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老者深深的吸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晶莹的泪:“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一切。
那是我告别恩师,回到家乡第二天发生的事。当时我离家三年,第一次回家,父亲母亲都特别高兴。
不仅如此,我还和一直等着我回去的、青梅竹马的女孩儿定下了亲事,决定在那天晚上拜堂成亲。虽然亲事定的仓促,可是村子里的乡亲,还是一个不少的全部都來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因为家里依旧拮据,我们的亲事也办的十分简单。可是礼堂之上,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可是那样热闹的笑容,却并沒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我们成亲的晚上,蛮族的铁骑,毫不留情的践踏了我们的家园。”
说到这儿,老者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花邪,两行热泪顺着干涸龟裂的脸上,缓慢而沉重的流了下來:“我问你,你可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从小照顾自己的长辈,被锋利的长枪刺穿胸膛是什么感受?!
你可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被冰冷的刀刃斩成两半是什么感受?!
你可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尚未过门的妻子,被十几个禽兽轮番侮辱,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感受?!
你可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为了自己操劳了一生,最终还为了保护自己,而惨死在敌人的铁骑之下的父母是什么感受?!”
“呵呵,你当然不会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你,怎么可能了解,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还沒來得及感受,就被人摧毁的那种绝望。
可是我知道,因为我经历过,直到现在,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是会在那个被血染红的夜晚中惊醒,耳边萦绕的,全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无能为力的呐喊。”
说着,老者扫视了一眼自己身上插着的细管,不屑的低嘲道:“花慕阳,你可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远比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这些毒液,更让我痛苦和恐怖。因为这世上沒有任何的毒药,能比心灵的毒,來的更凶。”
听到老者的话,花邪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所以,这就是你背叛自己国家的原因吗?因为自己的村子被毁,你就可以将这无名的怒火,发泄到整个国家的身上吗?”
“哼!我的故事还沒有说完,你急什么。”仿佛來自地狱的毒蛇一般,老者带着不屑,发出了满是阴冷的嘶哑声。
“在那个充满杀戮的夜晚,父亲为了保护我,便趁我不注意,将我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当我恢复意识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压着父亲和母亲的尸体。
当我从双亲的遗体之下爬出來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本的黄土小路,都被已经干涸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看着那样的景象,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沒有什么感觉,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的我,下意识的挪动着虚弱的身体,试图从废墟之中,寻找和我一样的幸存者。
可是,我翻遍了整个村子,废墟之中,除了我以外,却再也沒有找到一个活人。绝望的我,只得将村里人的遗体,一具一具的搬到了一起,整整两天两夜,我才将所有的遗体,聚集到了一起。可是尽管如此,还有好多人的身体,却已经支离破碎,任我怎么拼凑,都拼不完整。
在亲人的遗体前,我不眠不休的跪了七天七夜,那七天里,我仿佛流尽了一生的眼泪。七天之后,当我再度抬起头,用一场大火祈祷亲人涅槃的同时,我也完成了一场蜕变,变成了另外一个我。可是多年之后,现实却让我惊醒,那样的我,依旧是个无能为力的我。”
深深的叹了口气,老者的语气,徒然变得冷冽起來:“在故乡被毁之后,我了解了生离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为了不让更多人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我开始游走四海、悬壶济世,也因此成就了‘药皇’的美名。可是沒有人知道,那些年我的心里,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冲击。
因为我出生在边境的原因,我比其他人更了解边境人民的疾苦,所以那些年,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边境走动的。
当时年少轻狂的我,自以为凭借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可以救那些痛苦的人脱离苦海。可是
游走边境的那几年,我见过了太多的杀戮。
最终我发现,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比起救人性命的良药,可以杀人的毒药,才是更有用的手段。于是,我在行医治病的同时,也开始研究起毒药。
当我第一次用毒药,将前來侵扰村子的蛮族,全部杀于城门之外的时候,看着村里人那劫后余生的欣喜面容,我真的觉得无比的激动。